第113章 相思(第2/3頁)

柳維正向兒子招招手,示意他走近,雙指點在他的心口上。

“用這裏。你要記著,有的時候,眼睛看見的未必是真實。”

柳重明捂著那個怦怦亂跳的地方,眼見著父親熄了燭火,跟出來走在廊下,才忽然想起個問題。

“爹,方無恙的師父,是不是裴霄裴都統。”他連聲問:“裴都統當年為什麽掛印而去?你們就沒有挽留他嗎?”

他想著景臣家中的那副字,呼吸有些急促:“那間養拙酒鋪是不是就是他的?他為什麽肯賣給我?每年給你送酣宴酒的,是不是他?”

柳維正負手站在台階上,良久才回答:“前塵舊事,何須再提?”

已經是前塵舊事了啊……

他看著兒子不甘離去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噙著一點笑。

那養拙酒鋪怎麽可能是裴霄的,那麽一個敗家子只會把鋪子喝得倒賠錢。

可那裏是他們唯一的維系了,若他不用心打理,那根飄忽在空中的蛛絲……便徹底斷了。

其實他們本該早就斷開的。

“阿正……”

風中像是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像是裴霄還抱著那個剛出生不到兩個時辰的嬰兒,輕聲叫他。

平時笑起來那麽爽朗吵鬧的一個人,只反復地輕聲叫他:“阿正。”

這是他最後一次求裴霄,而裴霄在索取最後的報酬。

世寧在看著他們,二弟手足無措地站在一邊,想上前看看孩子,卻又不敢。

那時似乎也是初春熏風四起,他知道不應該這樣,卻身不由己,在兩人的注視下,緩緩踮起腳。

他嘗到裴霄口中的甜,裴霄嘗到他眼中的澀。

聖旨如山。

“再見。”

他們說好,這是最後一次。

自此以後,一個是忠義安定侯,一個是天涯不歸客。

再也不見。

回到別院時,天色已晚,柳重明只當曲沉舟早已躺下睡了,卻沒料到在垂花門就被人截住。

“世子,”曲沉舟神色凝重:“做個買賣吧。”

柳重明猜著就不是什麽好事,但凡黑燈瞎火不見光的買賣,通常都不是好買賣。

“不做。”

他甩手就要往裏走,曲沉舟又換了個姿勢,靠著門邊,單腳踩在對面門框上,手指把玩著垂在肩上的紅豆,攔住去路。

“絕對不會讓你吃虧上當,客官不看看嗎?”

攔路打劫的春衫少年巧笑倩兮,熠熠生輝,如人間驚鴻客,明明滿眼都是狡黠,卻偏叫人瞧不夠。

柳重明眼眉帶笑地看著,想著若是劫匪都是這個模樣也好,他就天天等著被人攔路打劫。

看這架勢是不能輕巧翻篇,他心裏也好奇,可跟人進了花廳後,見到堆了一地的東西後,還是腦中一梗。

“你……”他幹澀地問:“你把哪兒搶了?”

“寧王買給我的,”曲沉舟蹲在滿地的珠寶玉器後面,眉目清澈地仰頭看他,豪爽一揮手:“小件二兩,大件五兩,一起打包折價,賣給世子。”

柳重明抹了一把臉,反省自己是不是從前賺了太多不義之財,上天終於想起來跟他清算。

“他給你買這麽多東西,你……你有沒有吃虧?”

“伺候他喝了幾杯茶而已,”曲沉舟盤膝坐在地上,快樂地翻檢:“順便下了點瀉藥,他這幾天應該不會出門煩人了。”

“拿人手短,你知不知道?”柳重明頭疼心梗,痛心疾首地教訓他:“等他回過神來,信不信給你皮扒掉一層!”

曲沉舟在手裏把鐲子敲得叮當響,笑吟吟地毫無悔意:“不是還有世子幫我麽?”

柳重明決定以後把嘴粘上,就……特別後悔,早知道這麽是個闖禍精,他就不該開口說大話,給人兜底擦屁股。

事已至此,後悔也來不及,他只能認命地看人清點貨物,按捺著暴躁,問出長久來的困惑。

“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

“攢多了的話就當聘禮好不好?世子嫁我?”

柳重明聽他又是開口發問,這話雖不好分辨真假,卻是叫人聽得心跳加快,忍不住喜滋滋的。

可回頭細想,似乎不論是他娶他嫁,裏外裏用的都是他的錢,好像哪裏不太對。

“不買,你自己留著吧。”

見他起身要走,曲沉舟也急了,邁過隔在中間的東西,呼地合身撲過來。

柳重明猝不及防,被人撲倒在地,後背撞在地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索性就地一滾,把人壓在下面。

曲沉舟扯住面前的衣襟,不讓人走,一臉殷勤地問:“客官,為什麽不買呢?東西不好麽?還是價格哪裏不滿意?都好商量。”

不等人開口,他雙手攀上來,十指交叉,搭在柳重明的後頸上。

“物美價廉,童叟無欺。”

他仰著頸,向扯開的衣襟裏呵氣:“我知道,世子最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