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繾綣

“我壓根沒碰過他!他自己叫的!我什麽也沒幹!”

白石巖噴出一口茶水。

他以為自己平時擠兌一下好友,已經夠有膽的,沒想到還有人更不怕死。

“夠膽,有種!”他豎起大拇指,又不敢相信地問:“接下來戲碼怎麽接?他打算幹嗎?先坐實了你倆的事,然後呢?指望靠這個讓你留下他?怎麽會有這麽天真的人?”

柳重明揉著太陽穴。

他還是有生第一次遇到這種言行不能按常理來推斷的人,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在想什麽,身體搖搖欲墜的受不得大刑,又死不開口,最後還給他來這麽一出。

純粹想找死一樣。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忽然讓他激靈了一下。

之前跟石巖聊起潘赫那件事時,似乎也這麽說過——敢膽大包天地踐踏潘赫的臉面,真是活夠了。

可是為什麽不想活著,反倒一心求死呢?

小怪物背後的主人是誰,為什麽這麽想不開,把一個想死的人丟出來?

難道當真是他草木皆兵,從根本上就把這件事想偏了?難道不是有人刻意安插?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麽困擾過了,甚至後悔為什麽當初要多此一舉把人救下來,可那些夢境如此真實,而夢裏的人又清晰出現在面前,令他無法忽視。

越是想在夢境和現實中抽出一縷頭緒,越是被纏得不能動彈。

“方無恙現在怎麽這麽慢!到現在還沒有消息!”他忍不住發怒。

“這才幾天,”雖然見不得方無恙軟紅中醉生夢死的樣子,白石巖還是公正地為人抱冤:“他收沒收到你的信兒還是回事呢。你昨天都問出來什麽了?”

“什麽也沒問出來,”柳重明煩惱地揉著臉:“真的像個啞巴一樣,寧肯熬刑也不開口。”

“現在人呢?死了?”

白石巖覺得自己這一問簡直多此一舉,不管重明有沒有碰小怪物,敢把重明氣成這樣的,別說是個下奴,就算是個普通人,明年也該有人給上墳了。

可柳重明卻呆了一下,在白石巖越來越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故作平靜地冷笑道:“這麽容易就死了,豈不是便宜他了?”

白石巖與他從小一起長大,自從柳家大哥出事之後,便習慣了他穩重從容的樣子,還總笑人老聲老氣的,如今陡然見到柳重明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窘態,不啻於見到個妖怪。

他呆了片刻,才露出恍然大悟的奸笑:“原來如此,舍不得嘛,我懂,我懂。”

“你懂個屁!”

“嘖,咱柳世子今兒開葷,說了這麽多粗話,小怪物還是挺能耐的嘛。”

白石巖從椅子上騰地躍起,躲在椅背後面,看著隨後被砸在座位上的硯台,不由咂舌:“重明,我聽說杜權名下春慶樓裏的小倌們一個比一個活好……”

他話沒說完,一翻身躲過兩枚袖箭,從窗戶跳了出去,帶著一長串的大笑聲遠去。

不知是因為那個余音繞梁的叫|床聲,還是因為白石巖口無遮攔的玩笑,柳重明越是想忽略的東西,越是纏著他不放。

他居然夢見自己也發出了曖昧的喘息聲。

粗重的呼吸如同破舊的風箱般發出沉重的喘息聲,在耳邊無限放大,而且還在出著汗,熱得像是置身在火爐中。

可那份難以言說的愉悅卻在全身奔跑呼嘯,連腳趾也忍不住蜷縮起來。

不止如此,他懷裏還有一個人,他的一只手正憐惜地墊在那人後頸,像是把人圈在懷裏,舍不得讓對方離開半分。

他們距離這樣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鼻息。

可那人卻沒有出聲,用手背蓋住自己的臉,像是把一切都忍耐下去,承受著他肆無忌憚的動作,只在吃不住勁的時候,才緊咬著嘴唇,輕顫出一點隱忍的鼻音。

四周並不明亮,他們像是躲在隱蔽的地方,品嘗著偷情般的刺激和快樂。

他俯下身,輕輕去觸碰下面柔軟的嘴唇,才發現那人的眼淚已經淌了一臉,直流到鬢發中。

“是不是疼了?”他的心忽然揪起來,握住了蓋著眼睛的手。

那只手纖細修長,骨節分明,明顯不是個姑娘,可夢中的他毫不介意,反而從指尖一寸寸吻下去。

他一腔柔情和喜悅,還帶著滿滿的、想欺負人的壞念頭。

“還想要嗎,想要就叫出來聽聽,我都給你。”

“快一點……”

那人極輕地嗚咽著,順從地被他移開手,蒙上一層水霧的眼簾緩緩擡起,受了極大委屈一樣看著他。

那看向他的目光,隱忍得像是能吞下所有痛苦,又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又是那雙眼睛!

柳重明驚叫一聲,猛地醒轉,在一陣陣巨響中睜開眼睛,驚魂未定地喘息許久,才意識到剛剛那只是一個夢而已。

可轉眼間他又僵住,臉上漸漸漲紅,伸手向被子裏摸一把,果然涼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