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護

大概是在做夢吧。薛朗想。

可這是他夢裏也不敢奢望聽見的話。

他只覺這一瞬間,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只有他自己心臟的咚咚聲響徹耳際,一下比一下急促有力。他知道自己應該甩出一句“誰稀罕管你”之類的話, 可嘴巴張開,蹦出的卻是一個“好”字。

他幹脆將錯就錯, 大膽放肆的順從了一次自己的心意:“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許反悔。”

孟塵的眼裏沁出了一點笑意:“嗯。不反悔。”

他看著那雙溫柔含笑的眼,臉頰熱的厲害,幾乎感受了灼傷的痛感, “那、那我以後說什麽你都得聽我的!”

“好。”

薛朗立刻抓住時機:“那什麽勞什子的《玄絕功》, 你不許再練了!!”

孟塵沒料到他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微微猶豫了一瞬, 薛朗見狀立刻急了:“你這人怎麽這樣!?剛答應了什麽都聽我的!那玄絕功的害處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為什麽這麽急著去提高修為?還有那銷骨噬魂香,你不是說從魔修身上繳來的嗎, 怎麽自己點起來了!?別告訴我你是覺得味道好聞,點上當熏香用的!!”

孟塵微微抿了抿唇,視線悄悄移開, 若無其事的落在了旁邊地面的一顆小石子上。

薛朗算是發現了,這個人一旦有什麽話不想說或是有什麽事想隱藏, 就會露出這種表情。

“你不想告訴我原因無所謂,但是那功法你說什麽都不能再練了!”薛朗發狠說, “你要是不聽,我就, 我就——”

他“我就”了好幾聲,也想不出能把這個人怎麽樣,正不上不下頗有些尷尬時, 卻聽孟塵道:“好。不練了。”

薛朗立刻大喜:“真的?”

孟塵“嗯”了一聲,溫聲說:“真的。”

重生之後,他明白實力是掌控命運的唯一途徑,毫不猶豫的修習了玄絕功法,只想著哪怕最後走投無路和那些人同歸於盡,也絕不再受制於人。

至於不以壽終,他並不在乎,反正他自始至終孑然一身,也沒什麽好留戀的。

可現在他意識到,他原來還有一個放不下的人。

薛朗的出現讓他的念頭不再那麽極端,讓他隱隱對這充滿惡意的命運和世界重燃了一絲希望——如果可以,他也不想那麽早死去,白白的讓這副皮囊爛進土裏;他想在大仇得報後,還能留下一具還算健康的身體,和薛朗一起離開太玄宗,去看看這世上不一樣的風景。

聽說梅花谷的梅花烈烈如火,大雁灣的瀑布燦若星河;昆侖山巔有終年不化的雪,歸元客棧的桃花酒能讓人一醉忘千愁。

上輩子他生命中短短二十幾年,一半在塵間摸爬滾打,殫精竭慮苦苦求生,一半困在這山上,至死都沒能再窺一眼外面的天光。

這一次,他想走出去。

想和薛朗一起走出去。

“真的。”他又重復了一遍,“我不練了。”

薛朗終於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說話功夫間,孟塵也漸漸緩過來了,他撐著薛朗的胳膊從他懷裏坐起來,問:“你怎麽想起來找我的?”

薛朗看著空蕩蕩的懷抱,壓下心頭一絲不舍和失落,不好意思承認是自己心裏始終掛念著他,只道:“你的紙鶴帶我來的。”

反正事實就是這樣,也不算說謊。

孟塵了然。他給薛朗的紙鶴不是一般的傳音符,附了一絲自己的神識在上面,本意是想保護薛朗,卻不曾想反被對方救了一次。思及此,他取出方才在洞穴裏拿到的鮫絲衣,薛朗亦識的這寶物,道:“你來黑水潭就是為了它?”

孟塵嗯了聲,把鮫絲衣遞給薛朗。

薛朗沒接,瞪大眼睛呆呆的:“幹嘛?”

“給你的。”孟塵說,“穿在身上,可抵刀槍,防水火,抗法器,關鍵時刻可派上用場。”

至少再遇上心懷叵測之人狠下殺手時,可保住性命。

“我不要!”薛朗立刻說,“我皮糙肉厚的,抗揍耐打,不需要這個。”

孟塵看了他幾眼,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薛朗霎時被摸的魂兒都飛了,剛剛散下去的熱度“轟”的一下加倍席卷而來。

“挺嫩的啊。”孟塵又摸了兩下,還捏了捏,認真評價道,“一點兒也不糙。”

薛朗快被他弄瘋了:“你、你怎麽能不打招呼就摸我!!”

“你又不是姑娘家,還不能隨便摸啊?”孟塵發現自己多了一個趣味,就是喜歡看少年炸毛的樣子,他故意說,“那給你打了招呼,是不是就可以摸了?”

他說著,兩只手都伸了過去,貼在少年的兩面臉頰上,用力揉搓了幾把。

孟塵向來喜凈喜潔,不願和人有過分親近的肢體接觸,可他捧著薛朗的臉,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反感,反而覺得掌心溫暖發燙,像捧了一個小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