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成事

對姚陶來說, 他的上司變得太快了,幾個月前,還是薛釗和先帝, 昨天就變成了趙侖和蕭祎, 今天, 裴凜之拎著趙侖的人頭來問他,是跟著蕭彧幹,還是跟著蕭祎幹?

縱使為官多年, 見過太多的官場起伏, 但親身被卷入到政變的驚濤駭浪之中還是頭一回。他抹著額頭上如雨的汗水, 苦笑著說:“小公爺, 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這不是逼我嗎?”

裴凜之冷眼瞧著他:“姚大人, 如今是蕭祎不給我家殿下活路, 我們為了活命, 不得不走上這條路。你若願意追隨我們郎君, 就繼續做你的珠官縣令,你若是不願意追隨,那就帶著你的家小隱姓埋名去吧。別怪我沒提醒你,趙侖一到崖州便死了,你卻安然無恙,你認為蕭祎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姚陶面臨著人生最艱難的抉擇,效忠蕭彧,若是事敗,他難逃一死, 效忠蕭祎, 如今這情勢, 他多半也是死路一條。

裴凜之看出他的猶豫,勸說:“姚大人何至於這麽糾結,難道我家殿下就不姓蕭?他的母親可是名正言順的皇後,外祖父是德高望重的大將軍。我家殿下比不暴虐成性弑父殺兄的蕭祎強得多?他對待血親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手下的臣子呢?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姚陶雙手握拳,腦海中快速運轉著,他沒怎麽見過蕭彧,但不止一次聽薛釗提起過,蕭彧非池中物。

修水利、養珍珠、撫養孤寡,那一樣都是利民的好事。如果真是蕭彧當了皇帝,絕對是個仁善愛民的好君主,如今這個機會擺在面前,他到底要不要跟?

姚陶說:“我們崖州窮困,無錢無兵,朝廷若是派了兵來,只怕抵擋不住。”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地方,蕭彧雖然是明君之相,問題是他們勢力太弱小,跟朝廷對抗,無異於以卵擊石。

裴凜之說:“這點姚大人不必擔心,目前梁王在梁州牽制朝廷。朝廷能派出的兵力僅有廣州府的。崖州還是能守得住的,兵與錢糧我們有辦法解決。姚大人可要分析清楚利害關系了,蕭祎這等剛愎短視之輩,北有柔然、東西二戎,西有吐谷渾、黨項,無數外族豺狼虎視眈眈,他不思安危,挑起內亂,你認為安國還能苟延殘喘多久?他日胡人鐵騎踏馬中原,屠戮安國子民,能救這天下蒼生的,除了我家殿下,還能有誰?”

姚陶猶豫再三,最後終於咬牙,一撩衣擺,跪地而拜:“姚某一家老小性命皆托付於殿下與小公爺了,誓死追隨殿下與小公爺,望二位勵精圖治,早日平定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

裴凜之將他扶起來:“姚大人快快請起,我家殿下絕對不負所托,終將一日會令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姚陶問:“現在是否要將刺史府清出來,迎回殿下?”

裴凜之說:“此事待回去我同殿下商議後再定奪。你速速為我清點一隊人馬,先將趙侖的親眷控制起來再說,在我們完全控制崖州之前,此事斷不可走漏風聲。”

姚陶拱手:“下官明白。”

裴凜之又說:“你再另外安排車馬,去回春堂接葉大夫與他的弟子,送到白沙村,帶足外傷草藥。”

“下官這就去安排。”

直到大家打掃完戰場,將沾血的地方鏟除血跡,灑上石灰,蕭彧的心緒都沒能平復下來。

而且恐怕很長時間都不可能平復,他一直在幫助那些傷患處理傷口,止血,用酒精消毒,包紮傷口。

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聽到傷者的痛苦呻吟,強烈的歉疚心理與痛苦折磨著蕭彧,這些人原本只是來他這裏打一份糊口的工,誰知道竟要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他怎麽跟他們的家人交代啊?

上回阿平發熱後,他就蒸餾了一些酒精備用,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而且還不太夠用,他趕緊安排家中婦人,去將家中已有的酒蒸餾出來。

葉大夫和弟子們終於來了,思歸和長生也跟著回來了,見到如此多的傷患,除了思歸和長生,其余幾人都很鎮定,因為不是第一次見了。

葉大夫泰然自若地指揮弟子給大家處理傷口,止血、敷藥,有的還要接骨。

由於缺少麻沸散,治療的過程簡直可以用人間慘劇來形容。

有一個來自升龍灣的青年右手手腕的筋被刀傷割得只剩下一點點黏連的部位,這種情況,一不小心,手筋就會完全斷裂,以後這只手就差不多等於廢了。

葉大夫對於這種情況搖頭嘆息:“以後不能提重物,要是都斷了,這手就完全殘廢了。”

蕭彧看著那名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知道他人生的路還有很長,如果右手殘疾了,將會影響終生,他咬咬牙,說:“我來替你縫上。吉海,去找魚兒取蠶絲和針來。”

蠶絲是蛋白分子構成的,可以溶解於人體內,縫合後無需拆線,是現在能找到的最佳縫合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