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籌劃

吉山擡起頭,看著蕭彧,臉上露出復雜的情緒,他何曾想過自己要做海賊,結果被迫背井離鄉,成了一名人人喊打的海賊。

從踏上海賊船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再也無法回頭的覺悟。但蕭彧這一問直擊了他的靈魂深處,真的要一輩子在刀口下舔生活嗎?他不想,他想在陸地上,跟親人在一起,過著安穩的生活,不被官府通緝。

吉山垂下眼簾:“我不想,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

蕭彧說:“依照律法,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也不能例外。但殺人也不是非得償命,因為殺人也分很多種,就算是主動殺人,也要根據動機與手段來量刑,特別惡劣和殘忍的,才會要求償命;還有一種是意外致死,你不小心將官差打死了,並非故意殺人,且有悔過之心,罪不至死,但需要接受刑罰,比如流放、服勞役等。”

吉山捏緊了拳頭,抿緊了唇,流放跟做海賊又有什麽區別呢,還不如做海賊自由呢。

蕭彧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也許你會覺得,流放還不如做海賊對吧?當海賊搶劫別人,與世人為敵,真的能讓你的良心好過嗎?我們人之所以是人,是因為有人性,人性是向善的,尊敬長者,愛護弱小,不愧對天地,不違背良心。如果失去了人性,那也只是披著人皮的禽獸,喪失了做人的資格,不能算作人。”

吉山低著頭不說話。

裴凜之挑了挑眉,看向蕭彧的眼神充滿了意外和贊賞,他的殿下竟是如此洞悉人性。

蕭彧繼續說:“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一個惡貫滿盈、殺人如麻的海賊,你還有顏面回來見你的父母和弟妹嗎?你曾經最憎恨那些壞人,最終自己卻活成了他們的樣子,這是你願意看到的嗎?”

吉山的喉頭滑動了一下,擡起頭,眼眶有些發紅,大聲說:“你說我能怎麽辦?你要抓我去見官,送我坐牢嗎?”

蕭彧直視他的眼睛:“你殺過人嗎?”

吉山不說話,蕭彧換了個說法:“除了那個官差,你還殺過其他人嗎?”

吉山搖頭,用力抽了一下鼻子:“沒有!”

蕭彧說:“我不會送你去官府。”

吉山聞言站了起來:“那我要走了。”

吉海和魚兒連忙問:“大兄,你要去哪裏?”

蕭彧也說:“站住!你想去哪兒?”

裴凜之站了起來,準備隨時阻止吉山離開。

吉山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是官府通緝的殺人犯,郎君不送我去見官,難不成還要把我留下來嗎?”

蕭彧皺眉:“你現在打算去跟你的那些同伴匯合,然後去攻城嗎?”

吉山說:“我要殺那些狗官,替我爹娘報仇!”

蕭彧說:“冤有頭債有主,你知道你母親是被誰害死的?你若是殺了無辜的人,就能替你母親報仇了?”

“官府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吉山惡狠狠地說。

“你這話就太偏激了。不排除官府中有濫用職權、謀財害命的敗類,但對多數人來說,他們只是謀一份差事,養活一家老小的普通人,他們也有良知和同情心。那些守城的官兵,他們跟你一樣,也是父母的兒子,弟妹的兄長,只是被朝廷征去了軍營。如果他們在北方,多半是要上前線與外敵浴血奮戰,保家衛國。他們在前線沒有被敵人殺死,最後竟要被自己拼命保護下來的百姓殺死嗎?他們何罪之有?”蕭彧逼問。

“他們為狗官賣命,就該死!”

“他們跟山賊海賊對抗,不僅是為了保護那些當官的,也為了保護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蕭彧毫不退讓。

“所以我的仇不要報了?”吉山氣急了,大聲嚷了起來。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裴凜之不客氣地站在了吉山面前。

吉山察覺到危險,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蕭彧走到裴凜之身旁,說:“仇當然要報,我說了冤有頭債有主,你得找害死你母親的兇手,而不是濫殺無辜。”

“那你說我要去哪裏找他們?”

“要找,總能找到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吉山懊惱地踢了一下凳子,好不容易有了為父母報仇的機會,卻在這裏被人攔住了,他冷笑:“說得輕巧,你能幫我找到?”

蕭彧和裴凜之對視一眼,裴凜之說:“我能。”

吉山擡起眼睛,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們。吉海抓著兄長的手:“大兄,你要相信郎君和師父,他們說了能,就一定能做到,你不知道郎君和師父有多厲害。”

吉山扭頭看著弟弟,說:“那我就相信他們一回。”

蕭彧毫不客氣地說:“你別忘了,你還背負了一條人命,那些官差再兇狠,也罪不至死。就算一個人再窮兇極惡,你也沒有判他死刑的資格,更別說處決他,自有王法處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