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客青衫 86

候尚被五花大綁扔回了他的窩棚裏。

一堆亂而臟的破布,候尚這麽一個高個兒粗壯的身形,被扔進去的時候那些爛床單都被壓得一皺。

“有什麽想說的沒?”

銀止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一面冷睨,一面揉自己剛才轉扇弄酸了的手骨:“建議你自己說,不然動起手來了,我打人很累。”

候尚面容陰狠地望著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銀止川言出必行,於是立刻讓候尚感受了一番他很累的那種打人方式。

“掘別人墳的事兒都幹出來了,還充什麽嘴硬好漢!?”

動手完,銀止川手掐著候尚兩頰,左右看了看,把他扔在地上:“混賬玩意兒。”

“混賬?”

候尚鼻青臉腫,但仍咬著牙,含血啐道:“沒有你們混賬。”

銀止川都被他氣笑了,拍著候尚的臉頰:

“來,你說說,我們怎麽混賬了?”

候尚不說話,只陰狠狠地笑。

銀止川看他這個樣子就來氣。

但西淮還在他身邊,銀止川不想讓西淮看見太血腥的東西。就只給了候尚兩耳光:

“這一下,是給你昨天膽大包天,要我的人笑給你看的;這一下,是你剛才嫌命長,敢暗算他機關的。記住了?你不冤。”

候尚膝蓋還在淌血,銀止川這兩巴掌打得他更加爬也爬不起來,臉腫的像個豬頭。

“你先出去。”

銀止川說:“等待會兒他松開了我再叫你進來。”

話是對西淮說的,西淮聽到了,但是一時半會兒沒有動。

他不是心軟的人,只是怕銀止川一時沖動,會斷了線索。

“不要打死了。”

於是想了想,他補充說:“要留一口氣的。”

候尚看著這麽個昨日清冷出塵,雋秀寡淡得好似謫仙的人,原還以為他會心生不忍替自己說話。待聽清西淮說什麽之後,登時差點閉過氣去。

對這世界徹底失望了。

西淮倒退著帶上門,將裏面拳打腳踢的悶哼和外頭徹底隔絕了開來。

荒野裏一片狼藉,屋門外散落著一地剛才弄出來的木刺、亂泥和折箭渣滓。

西淮輕輕踢開這些碎屑,朝屋門後走去。

方才他就注意到了,在候尚窩棚後的一處,安置著一個沒有刻字的墓帖。

那個墓碑還很新,墳頭也沒有任何雜草,好像是受人精心打理的模樣。

西淮輕輕拂過那墓帖的青石磚,發現冢前的瓜果供奉也是新鮮的,有些香燭甚至還沒有熄滅。

在靠近碑帖底部的地方,則放著一朵很潔凈的,帶著露水的小花。

……為什麽?

西淮緩緩蹙起眉,這裏葬著的,對候尚而言是一個特別的人麽?

待再細看,西淮卻發現冢邊還放著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一個湖藍色底的,綴著白色碎花的布包。

……

銀止川審人倒不是那種純粹的暴力行徑。

他居高臨下地看了候尚的狼狽模樣一會兒,然後從懷中摸出了兩粒骰子。

他把骰子握在手中拋上拋下,輪在手指間轉圈。

“昨日說和你再賭一局。”

半晌,銀止川說:“免得你說我言而無信,怎麽,再來一局?”

候尚的眼神像一頭記仇的狼一樣盯著他,銀止川不喜歡這種眼神,於是上去擡腳,又給了他一下。

“老實一點。”

七公子和氣地說:“我脾氣好,但是偶爾也挺暴躁。”

候尚:“……”

他已經鼻青臉腫了,看模樣著實不合適再挨揍。說不定挺不住,真就過去了。

於是銀止川盤腿坐在候尚對面,問他:“壓大壓小?”

候尚的窩棚裏破的要命,只有一個缺口的碗能勉強用用。

銀止川一陣嘖聲,一面把骰子用碗扣住,一面象征性地晃了兩下:“我讓你,你選了剩下一個是我的。趕緊的,別磨蹭。”

按理講,莊主和賭客不能是同一個人,但是鑒於這個屋子裏也就他們兩個,便也只得將就一下。

候尚原本不想答,但思及方才挨打的事,總算是略長記性。

悶了悶,還是回說:“小。”

“你還真是執著啊。”

銀止川樂了:“不管輸成什麽樣子,都這麽執著地買小。”

候尚瞪他:“要你管。”

“不要我管,我也懶得管。”

銀止川慢悠悠說:“你以為你是什麽傾世傾城的美人麽?沒那個風姿,連入我的眼被瞥一下都沒資格的。”

候尚:“……”

“行了,開盅了。”

銀止川晃了兩下,同候尚說:“這你可是親眼見著的,公平公正,童叟無欺。無論是贏是輸,都不準耍賴。”

候尚當下這個情景,也沒法耍賴。比起他,倒不如更擔心銀止川,好手好腳悠然悠哉的——

說不定一揭盅,他當著候尚的面把顯示是“小”的骰子擺成“大”,候尚都沒出說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