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春花謝時 09

當初梁成滅雲燕,與盛泱做了一樁生意。

盛泱答應目睹梁成暴行而不出手,再借給秦繹兩萬騎兵。事成之後,秦繹就分給盛泱三萬俘虜。

盛泱對雲燕似乎一直很感興趣,只是從前礙於“盛泱王朝”的顏面,不便直接出手。

這次借秦繹的由頭,弄到三萬雲燕俘虜,可謂心滿意足。

“我們在琢磨一些小玩意兒。”

王使臣謙遜道:“據聞雲燕人能驅使毒物,所以我們想能不能也借他們的法子,操縱些其他的野物。”

“——不過您也看到了,宴上喚狼的那孩子,表現得並不好。”

秦繹進了屋,使臣跟在他身後帶上門。

這是一處實在太偏的野處,桌椅用度也十分破舊。見狀,隨身的小太監連忙上前去拂了拂灰,又拿繡著金線暗紋的軟面雲墊鋪在木椅上,秦繹才踱步過去坐下。

“哦,所以呢?”

秦繹瞥了一眼案上的茶杯,捏在手中把玩,漫聲問:“王大人此次邀我深談,是為了什麽?”

“想再與梁王陛下做一樁生意。”

王使臣開門見山道:“梁王陛下曾經送給我們三萬雲燕俘虜,現在我們可以盡數奉還,而只與梁王陛下換取一個人。”

“哦?”

秦繹挑了挑眉:“你們想換誰?”

“慕子翎。”

話音落,密室內倏然沉寂了下來。

這名盛泱使臣名為王為良,是盛泱太後的母家人。

盛泱國運至今,已經相當衰竭了,不止貪腐嚴重,奸臣當道,還有外戚幹政等等一些列問題。

聽聞這次新登基的君王沉宴,並不是太後的親生兒子,也相當有野心,絕非那種易掌控的傀儡。

於是秦繹笑起來,問:“為什麽?”

“我盛泱國內情勢,您也知道……”

王為良頓時大倒苦水:“自從那乳臭未幹的小兒得勢以來,朝中被他攪得一塌糊塗!一會兒要罷我等世家大族的官,一會兒要請那觀星閣的少閣主入朝……我等老臣苦不堪言,只得早早為自己做些打算罷了。”

秦繹不說話,王為良接著道:“公子隱有絕色之姿,又有那等無雙毒術——倘若能為我所用,做我們在宮內的眼睛……”

頓了頓,他道:“自然,如果梁王陛下願意割愛,我等來日還有重謝!”

話已說到這份上,換做其他人可能秦繹立刻就答應了。

畢竟“來日還有重謝”這幾個字,其背後所代表的利益絕非是普通幾百萬兩黃金能夠概括。

……那暗指的,或許就是盛泱的數座城池!

“王大人,你以為孤是傻子麽?”

然而,燈下秦繹靜默良久,卻倏然笑了出來。

他的眉眼輪廓很深,像一筆一劃的刀鋒深刻出來的:長眉如劍鋒,眼眸如墨玉,僅僅看上去,就有種王族貴氣、殺伐恣意的氣質。

“你們說的那些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理由。”

他手指隨意地勾著瓷壺柄,漫不經心說:“真正令你們一定要得到慕子翎的原因,是他會縱鬼兵。……是麽?”

王為良臉上神色微微一變,眼中果然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異樣。

“怎、怎麽會……”

秦繹卻不等他接著說下去,直接打斷道:“慕子翎手握千萬鬼陰兵,誰得到他,就得到了以一敵百萬的本事。這意味著什麽,你以為只有你一人明白麽,王為良?”

說起來,秦繹也覺得奇怪。

世人談及慕子翎,都不過“容色絕世”、“縱毒之術冠絕天下”等等形容,好像人人都想得到他、拉攏他似的。

“但你們真的知道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物麽?”

秦繹問:“他有多麽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沒有把柄握在手中,接近他不過是引狼入室!”

王為良分辯道:“我們自然——”

“那也不可能。”

秦繹笑著搖頭,站了起來:“你們為了鞏固在朝堂上的實力,想從我這裏換得公子隱。那麽我就肯放心將這樣一個危險人物交到你們手中,好使我未來日夜擔心邊關,無法安眠於塌麽?”

他輕輕甩了一下衣袖,那上頭繡著滄海龍躍的圖紋,金線襯著黑底顯得異常尊貴逼真。

“王大人,我們這場談話已不必繼續下去了。”

秦繹道:“請回吧。”

隨從已推開了門,秦繹踏過門檻。臨行前,他轉身過來,瞧著王為良與他身後的雪鷂少年:

“梁成一直願與盛泱結友好之鄰。但倘若你們將心思打到孤這裏來,王大人,你就莫怪孤王翻臉不認人了。”

“……”

王為良略微靜默,秦繹乘輦而去。

待秦繹的身影消失時,他才猛地將桌邊杯盞用力擲扔出去。

瓷杯“刺啦”一聲在門柩上碎開,茶水淅淅瀝瀝流到了地上。

……

秦繹坐在輦駕中,微微蹙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