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寶栗聽了這青年的話,不由又多看了青年一眼,只見青年臉上帶著點病態的蒼白。

剛才那麽簡單的一句話竟像是耗盡了他的力氣,此時處於一個多說一句話都要喘息好一會的虛弱狀態。

寶栗見此人身體雖弱,眉宇卻透著難言的堅韌,知他是個心志堅定的人。

她一點都沒把自己當寄宿之人,大方地招呼青年:“我與師兄準備在城隍廟中歇上一宿,你們要是不想趕路,也可以進廟與我們將就一晚。”

護衛在青年身側的黑面侍衛皺著眉看向寶栗,只覺這小小少女許是什麽山魈鬼魅,要不怎麽一點都不怕他們這麽一行軍漢,還邀他們入廟同宿。

寶栗不知他們心中所想,見他們並不答話,徑直轉身入了城隍廟。

韋霸早醒來了,聽寶栗進來才坐起身,問道:“誰來了?”

寶栗說道:“不認得。”

“你大晚上不睡覺,跑出去做什麽?”韋霸抱著手臂看向寶栗,神色帶著點兒狐疑。

寶栗說道:“這事回頭再與你細說。”有外人在,寶栗不好與韋霸提及寶鏡山之事,只說起了自己的打算,“我準備明天進城一趟,把這處山頭盤下來,開家店與城隍廟做鄰居,以後我們就在此處落腳。”

韋霸只當她是出去轉了一圈,突然起了這樣的想法。他說道:“你想在這裏落腳,我自然沒意見。左右我也不想回宗門去了,以後我想歇息了正好回這邊。”

這城隍廟可是冒青煙的好地方,韋霸也挺喜歡的。

韋霸看了眼尾隨而入的青年一行人,倒是不好讓此地城隍出來見個面、問問這兒是什麽地方。

青年在旁聽著他們師兄妹的對話,等他們商量完明日入城的事,才淺笑著開口:“兩位仙長似乎不是俗世之人?”

方才初見時他便覺寶栗不一般,剛才聽韋霸提及宗門之類的,他又打量了兩人一番,頓覺自己遇到了不得了的機緣。

見兩人在商量盤下這處山頭的事,青年輕吸幾口氣,平定好呼吸才勉力開口與寶栗搭話。

哪怕寶栗看起來不過是個十歲的女娃娃,他仍是目露敬重地稱她一聲“仙長”。

俗世眾生之中一萬個人也挑不出一個有修行天賦的人,哪怕是各大宗門的外門弟子,到了外面也頗受敬重,何況寶栗兩人看起來便不是普通修士!

寶栗見青年說話都費勁,想了想,掏出顆糖丸似的丹藥遞給他:“你吃了它,病就好啦。”

青年看著女娃娃青蔥般的手指捏著顆丹藥,心微微地顫了顫。

他想到他父親一心求道,幾乎掏空了大齊國庫去求長生藥,可是都不曾換來仙人的半分垂顧!

嗅著腥味而來的,永遠不是仙人,而是那些追名逐利之徒。

誰能想到他只是途經這麽一處城隍廟、上前與兩位修士搭話,就能讓這位還是小女孩兒模樣的修士解賜藥救命!

寶栗見青年薄唇輕顫,眼底似有翻湧著許多復雜的情緒,一時有些迷茫。

她奇怪地問道:“你不想治好你的病嗎?”

這人說起話來那麽辛苦,吃了藥治好了病,就可以好好聊天了!

旁邊的黑臉侍衛想開口說點什麽,又被青年擡手擋住了。

他伏地朝寶栗一拜,正色對寶栗說道:“多謝仙長賜藥。”

這動作尋常人做來毫不費力,於他而言卻是牽動了渾身病灶,只覺疼入肺腑。

他不被父皇看重,又遭奸人迫害,拖著病體到這瘴癘橫生的偏遠之地自生自滅,本以為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不想竟路遇仙人、得了仙藥!

都說世事無常,往常他從沒這樣感慨過,如今才知曉什麽是峰回路轉、什麽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寶栗見青年這般鄭重其事,倒覺有些不自在,不由轉頭看向韋霸。

韋霸不太耐煩這些事,且總覺得這個病弱青年日後說不準會纏上寶栗,抱著手臂說道:“讓你吃你就吃,整這麽多沒用的虛禮做什麽,難道還怕我們圖謀你什麽不成?”

即便韋霸語氣算不得多好,渾身也透著股殺戮之氣,青年也並沒有顯露半分畏懼。

他伏拜過後便一臉敬重地接過寶栗手中的丹藥,毫不猶豫地送入口中。

這丹藥竟還有一絲甜味。

隨著丹藥入腹,他很快感覺五臟六腑變得十分熨帖,平日裏那種仿佛被什麽灼燒著的劇痛慢慢消失不見。

寶栗這幾年拿了不少丹方練手,給青年服用的是十分常見的淬體丹,據傳凡人服用後百病盡消、百毒盡解。

她看這人沒做過惡,卻病痛纏身、奇毒入體,便知有人將不該他承受的病痛用邪門歪道加諸其身。

目的應該也很簡單,有人試圖抹殺他身上的龍氣!

既然遇上了,寶栗自然不會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