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理智上,紀輕舟知道他不該插手這件事情。

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想著圖大有的死活,著實有點自不量力。

但圖大有畢竟是他穿過來之後認識的第一個人,這幾日朝夕相處,也算是有了點情分。真要讓他看著圖大有去死,他終究是有些不忍心。

當晚,紀輕舟帶了一壺酒,去找了一趟圖大有。

“我果真沒小看你,進宮才幾日的工夫,你連酒都能弄到了。”圖大有看了一眼他手裏的酒壺,一邊將他讓進屋,一邊找了些肉幹、幹果出來佐酒。

紀輕舟拈了一枚花生在手裏,笑道:“膳房裏那個叫小山的內侍,你帶我見過一回,今日我去找他要酒,他問都不問便給了我。”

“小山是在禦前侍膳的時候同我認識的,後來……出了差錯,被發落去了膳房。”圖大有嘆了口氣,又道:“咱們這些內侍,不管走到多高,哪怕是到了師父的位置,在那些貴人的眼裏,也還是一條可以隨意驅趕的狗罷了。”

圖大有說罷喝了一口酒,看起來情緒不太高的樣子。

紀輕舟按捺著情緒,趕忙又給他斟上。

如此三杯酒下肚,紀輕舟估摸著時機差不多了,才開口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冒險?”

“你以為我願意……”圖大有話說到一半,驟然擡眼看向紀輕舟,問道:“你知道什麽?”

紀輕舟輕笑一聲道:“宮宴上能做的手腳不多。”

他說罷目光有意落在手裏的酒杯上,圖大有面色果然變了。

紀輕舟來之前已經仔細想過了,攝政王能在宮宴後性情大變,且一口氣杖斃了那麽多宮人,那就意味著宮宴上發生的事情觸到了他的底線。可紀輕舟思來想去,能在宮宴上動的手腳,無非也就是下個毒。

姚長安說過,攝政王身邊一直沒有近身的內侍,所以背後之人想要對攝政王動手,只能挑宮宴的時候。畢竟宮宴人多眼雜,想要做點手腳可太容易了。

“你怎會知道?”圖大有一臉緊張的道,“莫非……”

“我是猜的。”紀輕舟道。

圖大有沉默了片刻道:“你們聰明人果然腦子都好使,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猜到的,但此事已成定局,沒有回頭路了。你就當你從未知道過……”

紀輕舟聞言一怔,圖大有被他拆穿反應竟然這麽小,也不怕他事後去揭發?若非對他太信任,那就是知道事情的後果,所以不在乎紀輕舟會有什麽動作。

“你可知攝政王身邊為何一直沒有內侍?”紀輕舟開口道。

“因為他待人寬和,不願驅使人伺候,所以身邊只有府裏的親隨跟著。”圖大有道。

紀輕舟道:“因為他骨子裏謹慎,不信任宮裏的任何人。他不會喝宮裏的酒也不會吃宮裏的東西,但這不意味著他察覺不了你們動的手腳。”

“你怎麽會知道?”圖大有問道。

紀輕舟暗道,因為書裏這麽寫的,攝政王這個人多疑又腹黑!

“你為什麽要同我說這些?”圖大有道。

“你將我從雁庭帶了出來,我欠你一個人情。”紀輕舟道:“你若信我,宮宴那晚便不要動手。左右攝政王也不會入口任何東西,你背後的人不會知道你沒動手。”

圖大有聞言眼睛一亮,顯然是將紀輕舟的話聽了進去。

紀輕舟見狀沒再多言,該說他都說了,結果如何就看圖大有的造化了。

次日,姚長安帶著紀輕舟去了一趟禦書房,將在禦書房伺候時的一應細節都朝紀輕舟說了一遍。甚至還朝紀輕舟說了一遍攝政王的喜好,那意思讓紀輕舟務必好好表現,只要討得攝政王歡心,將來便可以留在攝政王身邊伺候。

對於內侍司所有的人來說,這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差事。

紀輕舟瞥見跟在姚長安身邊的一個灰袍小太監,見對方一臉神往。

紀輕舟心念一動,便多留意了對方幾眼。

這個小太監名叫高粱,看著挺機靈的,而且一看就是那種很有野心的人。

“你明日在哪兒當值?”紀輕舟得空低聲問道。

“我先前惹了師父不高興,便一直在奉先閣當值。”高粱苦笑道。

奉先閣是供奉先帝牌位的地方,除了逢年過節和每月朔望攝政王會帶著小皇帝去那裏祭拜之外,其他時候那裏都沒人,可以說是整個皇宮裏最偏僻冷清的地方了。

“奉先閣肯定很清靜,真想跟你換換。”紀輕舟狀似無意的道。

“啊?”高粱聞言嚇了一跳,但很快收斂了情緒,心道紀輕舟肯定是哄他的。

能來攝政王身邊伺候,誰會願意去奉先閣當值?

這個紀輕舟可真會開玩笑!

直到次日,高粱倚在奉先閣外殿的廊柱上打盹時,被人伸手拍醒,他才意識到紀輕舟沒跟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