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第2/3頁)

“誰把它蓋起來的……”

這是博物館聯票景點,牌子上清清楚楚,寫著“蘇家祠堂”。

蘇敏官簡直崩潰:“早就破敗了,分成十幾塊賣掉,磚瓦都被人拆掉蓋民房了呀!”

“很顯然,重修過。”

林玉嬋又是驚訝,又是好笑,細讀景點介紹。

“始建於清道光年間……供奉牌位,祭祀祖宗,以及作為家族學塾……其獨特的木雕工藝,集嶺南歷代建築藝術之大成……19xx年被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x年全面整修開放,從民間收集散落木雕,聘請專家顧問,修復翻新……”

蘇敏官擡頭仰望,悄悄松口氣。看來這祠堂被保護重修,是因為什麽“木雕藝術”,不是有人要給他祖宗招魂。

不過,為了表示對主人家的尊重,祠堂還是按照老照片的格局,復原了原先的樣子,當中密密麻麻地擺了牌位。當然並沒有香爐紙燭,只是起個民俗展示的作用。

蘇敏官帶著客氣的笑意,跟他那久別重逢的列祖列宗打招呼。

翻新過的牌位跟他大眼瞪小眼。

屋子兩邊豎了幾塊展板,煞有介事地介紹了梅州蘇氏起源,以及這位廣州十三洋行商總的家族履歷。

也不知是誰做的考據,說這富甲一方的蘇氏富商,代代耕讀傳家,輕財重義,樂善好施,禮賢好客,澤被鄉裏……算是標準的“鄉賢”。

蘇敏官微微冷笑,一目十行地往下讀。

但可用的材料不多,展板於是濫竽充數地貼了許多文不對題的照片:廣州十三行舊貌、粵海關舊貌、清朝的商船、碼頭的挑夫、甚至不知誰家的小腳婦女……

林玉嬋細數他長輩祖宗的名字,對照展板,笑問:“真是蘇東坡的後代呀?”

“花錢找人編的。”蘇敏官坦承,“實際上可能是海盜。”

她大笑。

旁邊幾個參觀的遊客朝他側目,大概在想,這哪來的懂王。

密密麻麻的牌位到蘇敏官的父輩而止。展板上簡略地介紹,蘇家敗落以後,子孫凋零,後嗣遠渡重洋,成為海外僑領,積極參與國民革命鬥爭,為共和國的建立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這張展板下附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是中國新政協籌備會第一次全體會議的代表合影。密密麻麻一堆人。

旁邊幾個遊客評論:“我說呢。原來是開國元勛,要麽政府撥款給他家修祠堂呢。”

有人笑道:“給革命先輩修祠堂,這話聽著怪怪的。”

蘇敏官撇過目光,又禁不住劇透的誘惑,偷偷的,快速掃了一眼那照片。

隨後他湊近,把上面或風華正茂、或白發蒼蒼的每個人都仔細辨認一遍,松口氣,悄悄跟林玉嬋說:“照片放錯了。沒我。”

林玉嬋指著底下的拍照年份1949,笑著回敬:“有你才怪。”

蘇敏官又注意到其中一人:“這老太太挺精神。像你。”

林玉嬋幾乎笑裂,拉著他跑出這個詭異的祠堂。

“我才沒那麽調皮!”

這展覽真是太敷衍了,找不到足夠材料就不寫嘛,把林幼華拉來湊數算怎麽回事!

要看真正的蘇敏官生平事跡,怕是得去現今某民主黨派塵封的档案室。

都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可實際上,一個人只要足夠拼搏,足夠無畏,有足夠堅強的信念,總能在歷史上留下這樣那樣的痕跡。而他的尊姓大名,只是諸多“痕跡”中最無足輕重的一個。

蘇敏官最不在乎這個。他甚至對“自家祠堂被別人重修,祖宗被當成鄉賢誇耀”這件事有點惱怒,覺得白花六十塊。

“大清都亡了,修個鬼祠堂。”

林玉嬋讓他不要在意這些:“主要是你家祠堂的木雕藝術太出色了。”

他撇嘴,假裝沒看見她舉起手機給自己照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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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近晚,兩人離開蘇家花園,沿江覓食。

蘇敏官鼻子依舊靈敏過頭。沿著濱江路走下去,大多數小餐館都不入他眼。

“這家味精太多。”他專心點評,“這家的油味道奇怪。這家的肉裏肯定有添加劑……”

林玉嬋鼻子裏只聞到各種饕餮香味,不覺起疑,心想莫不是他隨口亂說。

直到他們旁邊有個姑娘大聲附和,對身邊老公抱怨:“我就說嘛!這家的肉肯定是速凍再化凍的,聞著味道就不對!讓人反胃!你從來不信我!”

林玉嬋驚訝,轉頭一看,穿著防輻射衣,是個孕婦。

她失笑,小少爺這鼻子也快成精了。

好在他在現代廣州混了幾天,沒有最開始那麽挑剔。最後找到一家沿江的田螺雞煲。大清古人親自鑒定,雞有雞味,螺有螺味,一分價錢兩分貨。他甚至想找到老板,問他接不接受投資入股開分號,然後才想起自己現在囊中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