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第2/3頁)

至於身體素質,孤兒院和保良局可不是大小姐閨房。尤其是保良局女孩,小時候個個過得比林玉嬋自己還苦,如今聽說在寄養家庭砍柴劈柴都一把抓,鑄鐵鍋直接往肩上扛,mom and dad看了直呼我的上帝。

而此時的西方女性體育,不外乎跑跑步打打球,旨在讓女生成為健康的母親。在林玉嬋看來根本是小菜一碟。

教務主任有點驚訝,笑道:“身體素質當然是需要的。幸好你的女孩們不纏足……至於會畫畫,這有何用?”

林玉嬋心說,反正比拉丁文有用。

嘴上笑道:“用處大啦。譬如以後做醫生,需要畫解剖圖吧?做建築師、工程師,也需要繪圖……”

教務主任更是搖頭,禮貌地笑道:“哪有女孩子做醫生、建築師、工程師的?據我所知,Vassar, Mount Holyoke……No no no, 沒有女子高等學院會開設這些科目。”

林玉嬋很認真的地說:“等她們從您這裏畢業,說不定就有了。紐約州已經有女性獲得了科學專利,康涅狄格州已經有女性冒著阻攔上街投票,這些都是近幾年發生的新鮮事。您有沒有想過,未來的某一天,女人不再是科學家的助手,而是主宰實驗室的科學家本人;她不再是負責配藥的護士,而是開藥做手術的醫生。工業革命和機械工藝彌補了女性力量的不足,讓她可以長途旅行,采集標本和化石,可以設計機器,送到工廠制出成品……現在已經十九世紀啦。二十世紀近在眼前。當女性唯一的劣勢——體力——和男性相差越來越小的時候,有什麽是我們女孩子不能做的呢?”

這番豪言壯語,放在當今的中國、甚至保守的美國西部南部,多半只會收獲各種憤怒的謾罵;然而在全美最為開明的新英格蘭地區,這些思想已然開始萌芽,已經被先鋒女性寫進了標語和小冊子,潤物細無聲地滲進了知識女性的心裏。

教務主任托腮,專注地聽著,不覺眼泛淚花。

“沒錯。在文學藝術領域,我們已經證明了女人的才華不輸男人。”她慢慢說,“但是機械和科學……唉,但願如您所說,有朝一日,能有哪怕一個女人在其中立足……但這很難、很難……不僅是天分和努力的問題,外界會有許多阻力……最起碼,沒有女孩的父親和丈夫願意讓她……”

“不妨從我的這些中國女孩開始試驗。”林玉嬋微笑,“我保證,不會有憤怒的家長沖進您的辦公室,控訴你們的教育讓他們的女兒嫁不出去。”

教務主任沉默。

“……所以,拉丁文和希臘文科目取消,換成素描和體育,可以麽?”

……

林玉嬋費盡口舌,終於“以己之長攻人之短”,說服瑪麗威爾女子中學為十二歲以下的中國女孩們定制考試科目,如果合格,今年九月即可入學。學校負責課業和生活上的一切輔導。相應課程修完後,可以推薦進入Mount Holyoke等高等女子文理學院。

她在合約上簽字,站起來躬身道謝。

轉身的時候,教務主任看到她托腰,才注意到那寬松長襖下隆起的腹部,頓時小聲尖叫起來。

“Oh my God。”

“忘了提醒,”林玉嬋回頭一笑,“您必須保證,女孩子們在校期間,不能搞得跟我一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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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黃鵠直接聯系大學就更麻煩些。還好這時蘇敏官從舊金山回來,帶上黃鵠,陪她們乘火車,直接去了紐約婦幼醫院(New York Infirmary for Indigent Women and Children)。

“阿羨仔的案子已結。”路上他才有機會和她更新進展,“十個月監`禁苦役,外加賠償金,由大埠華商捐款。律師說這是最好的結果。另外,墓園的地皮他也買好了,沒亂花錢。我去看過,風水不錯。”

林玉嬋點點頭。以她那短暫的印象,阿羨年紀雖小,在一眾華工當中確是最有膽識有主意的。假以時日,多半能成阿福那樣的領袖。但他性格沖動,此次又是把人打成重傷,那麽也該接受懲罰,蹲個監,磨磨性子。

至於嚴重的故意傷害只判十個月……不管了。這次她必須幫親不幫理。誰讓資本家欺負華人那麽多年,孽力反噬,活該。

黃鵠忽然來到她的座位,一聲不吭,給她一個紙包,裏面全是剝好的炒南瓜籽。

林玉嬋不聲不響把南瓜籽分出一半,放回她手裏。

這孩子從小養成的習慣。照顧了別人,總是忘記自己。

黃鵠卻堅持不要,忽然眼圈一紅,哭了。

“姐,”她抽鼻子,“我怕我考不上,辜負你。”

蘇敏官起身換座,讓黃鵠坐林玉嬋身邊。給人灌雞湯這事他並不在行。

林玉嬋笑笑,摟住她肩膀。

“考不上還有備選學校。都考不上還可以去護理學院,也可以先找個醫院幫工。再不濟可以回上海,去仁濟醫院做護士,去博雅做文員。退路一大堆,天塌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