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第2/3頁)

“白羽扇”是軍師,亦是財務。因為過去天地會裏文化人稀罕,但凡出個會認字兒的,領了這個名銜,通常就把文字工作一把抓了。

當然,蘇敏官作為不守規矩第一人,能者多勞,會中財務從來都是自己抓,沒讓林玉嬋義務勞動過。

以致她被保護得很好。她雖以白羽扇的身份做過事,但各種會務記錄裏都少有她經手的痕跡。

此時將財產全額托付給她,已經說明他去意已決,短期內應該不會回上海了。

一波傷感沖擊她的眼眶。林玉嬋捧著那沓沉甸甸的股票,仔細核對了上面的號碼和印章。

“下午我去趟匯豐,把票證鎖進地庫保險箱。放心。我不動它。”

這次義興船行是真的回不來了。一個洪門逆黨的小小產業,如何跟朝廷官辦的企業齊頭並進。

這六十萬兩招商局股份,是蘇敏官鋌而走險,爭取到的最優厚的補償,也是上海義興船行存在過的唯一一點痕跡。

一瞬間又覺得好笑。從李鴻章口袋裏搶來的錢,竟讓蘇敏官異想天開地換成了招商局股票。李鴻章怕是絞盡腦汁也查不到,反賊已悄悄做了朝廷的股東。他殫精竭慮的“求富”運動,每年給天地會分紅。

林玉嬋閉目放空一刻,問:“義興並入招商局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蘇敏官遞給她一封粘好的信,神色鄭重。

“這是我的陳情。我已托人遞送至各位會中骨幹手裏。我知道有人會罵我膽小鬼、叛徒,為什麽不炸沉輪船,為什麽不起義,不去玉石俱焚……我想向他們解釋,咱們洪門兄弟,雖秉承反清之志,可實際上,一直受著滿清朝廷和洋人資本的雙重欺壓。如今我選擇支持輪船招商局,是欲借朝廷之手,使我等中國人能跟洋人公平一搏,並無媚好當權之意。這樁交易,我本人不拿一文錢。況且,只有這樣,才能讓眾兄弟免於李鴻章的清算……不管大家理解不理解,這件事,我不後悔。”

林玉嬋沒拆信,直接和票證放在一起,輕聲說:“我理解。他們也遲早會理解的。”

只是在大多數人“理解”之前,蘇敏官最好還是低調一陣,避一避。

不光是避官兵,也是避熟人。

“還有幾封信,也麻煩你派人幫我送達。”蘇敏官說,“是寫給幾位我相熟的商人,唐廷樞、徐潤、鄭觀應……輪船招商局正在招賢納士,雇傭總辦和會辦。他們都是棟梁之材,跟洋人做土貨生意,可惜了。若能得這些人助力,管理那些輪船……我也放心。”

林玉嬋接過信,一言不發地整理好。

突然她摟住蘇敏官的脖子,用力抱得緊緊,小聲問:“我回來以後還能看到你嗎?”

蘇敏官笑了,眼中如水晶閃爍,輕輕吻她的唇。

“巡捕房的包探到處躥,今天就躲過了兩三撥。”他輕描淡寫笑道,“但是,直隸總督畢竟要回直隸,手伸不長;工部局和上海縣麽,最善陽奉陰違,最多三五個月估計就懈怠下來。等你回來,我去碼頭接你。”

她點點頭,用力抿出一個樂觀的笑。

“就算不來也沒關系,”她忽然說,“我依然好中意你。”

他眼角忽然微紅,隨後,帶著強勢氣息的吻落下來,侵入那略嫌苦澀的笑容。他閉眼,長長的睫毛垂下,寧靜而洶湧地掠奪她的味道。帶著血痕的雙手拂過她的臉,指尖劃過那花枝一般舒展的脖頸,然後向下,在她喘不過氣的間隙,扯開那緊繃繃的前襟扣子。他微弱地嘆息著,好像要在黑暗中記住她的每一分觸感。

她全身的血液都開小差,不知湧去哪,頭腦暈暈的,眼前全是星。心中有個角落在滴滴響警報,他不能久留,得趕緊走,眼下不是放縱的時候……

但她什麽都說不出來,被他熟練地愛撫,即使隔衣也熱得要命,腰酸腿軟,好像陷進軟綿綿的棉花糖,什麽都不願想,只想把自己縮小,再縮小,方寸間的纏綿就是全世界。

她感到男人動情,熾熱的呼吸壓抑著噴在她耳邊。同時入耳的,還有模模糊糊的馬車鈴聲。

有人進入西貢路……敲開一棟洋樓門,詢問什麽……

林玉嬋迷迷糊糊的推他。睜開眼,蘇敏官眸子漆黑,映著面色潮紅的小女人。

“包探。”她有點慌張,輕聲說,“好像在二十一號。”

蘇敏官眼眸眯起來,手下驀然加重。她頭腦一懵,繃著的那根緊張的弦一下子炸了,抽搐著蜷起身子,藤蔓一般纏住他,嗚的一聲咬住他肩頭,舌尖舐到血的甜味。

蘇敏官將她抱起,靜靜聆聽街上的雜音,給她理好衣襟,放下裙擺,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等她回神。

“十七號。慌什麽。”他低聲,“再來一次都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