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第2/4頁)

腦子快的很快看出了問題:

“上海和寧波的生絲價格怎麽差一倍!”

“上個月我去漢口,磚茶收貨量還沒這麽多!——不對呀,茶商應該都在過年啊!“

“蘇太太,鎮江九江的三天前的差價,現在應該沒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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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不理會。她只負責提供情報,不負責分析答疑。

否則萬一分析失誤,讓別人虧了大錢,她擔不起這責任。

數字寫完,緊接著是商業動向。

“漢口:俄商入駐租界,使用機器壓茶,茶磚產量翻倍,當地茶磚價格驟降,對俄出口量翻倍。渣打銀行入駐,當地洋行融資更易,各項商品收購額都會相應增加……”

“鎮江:受蘇州無錫戰事影響,當地有官軍設卡收稅抵軍費,洋商難以通行……”

“寧波:寶順洋行大量輸入鴉片。官府令當地鹽商補稅款。兩相疊加,造成當地錢荒,頭寸吃緊……”

“廣州:雖然我們的船去不了那麽遠的地方,但從九江得到消息,有三家洋行計劃撤出廣州,將總部轉移至上海。分別是……”

“香港:各大洋行籌備聚資組建一個總部設在中國的新型銀行……”

桌上的茶早就涼了。沒人有工夫品茶,連呼吸聲都變得小小的,生怕錯過這細聲細氣的每一句話。

對許多人來說,盡管還無法立刻分析出這些情報能怎麽換成銀子,但商人的直覺告訴他們,這一塊小小的黑板上,隱藏商機無限。

每家商鋪都有自己的貨源基地。有些近寧波,有些近九江。這些外地的情報對他們來說也並非多余。下次他們往返內陸的時候,再也不用花時間重新了解情況。

有人摸出隨身紙筆。

卻迅速被林玉嬋制止:“不好意思,只看不抄。”

林玉嬋寫完最後一筆,鐘聲敲響十二點。

義興商會的首次“會員福利”,就此派發完畢。

林玉嬋用帕子擦凈手上粉筆末,笑道:“多謝捧場。黑板上的情報會保留一個鐘頭。現在大家請便。天寒地凍,可以多在這裏歇會兒。茶水點心隨便用。”

她說完,廳裏靜了一刻,隨後嗡的炸了。

幾乎沒用幾秒鐘,友商們迅速紮堆,拉幫結派地開起了小會。

“看到沒有,洋商還在操縱棉花價格。咱們不賣,不賣……”

“怡和洋行在鎮江要有大手筆啊。老兄們,咱們的大豆,要不要運過去試個水?”

“等今年收了絲再看吧。英國佬看來今年訂單不多……”

“蘇太太,輪船還沒走吧?在下冒昧提請,幫我問問江陰地方的煙草收購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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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往,關系相好的商戶們也會聚在一起猜測商機。同鄉同省的生意人也會抱團行動。但從沒有像今日這樣,有人將跨地域、跨行業的各種信息整合到一起,讓他們仿佛跨入一座寶藏。

當然也有人無暇討論,看到跟自家生意有關的某些數據,立刻飛奔出門,搶占先機去了。

林玉嬋也不閑著,請過自己的兩位經理,就著新鮮出爐的情報,開始制定年後計劃。

常保羅:“棉花可以運到寧波去賣。”

“博雅號”帶來可靠情報。有家普魯士洋行進駐寧波,拒絕簽訂齊價合同,上來就大筆吃貨,把寧波棉花價格拉升了三成。

常保羅樂得合不攏嘴。親家發財,他跟著高興。

林玉嬋笑道:“咱們的最終目的不是投機,而是通過信息的流通,抹平各地的價差,讓中國商人少吃虧。況且有了商會的快艇報訊,寧波這高價也持續不了多久。你遞封信,讓你親家趕緊就地清貨。博雅就不湊這熱鬧了。等一個禮拜,上海的棉價會回升的。”

她說完最後一句話,自己都覺得有點不相信,胸中波瀾起伏了那麽一秒鐘。

去年她連滾帶爬地賣棉花時,每天等洋行開價,等得心驚肉跳,感覺自己像個賭場上的雛。

而這一次,她總算有點信心,覺得自己能稍微預測一下棉花價格的走向。

其余商人也有同感。不覺,幾個棉花友商湊到她跟前,說道:“蘇太太,我們算了算各地的洋行收購量,商量了一下。這次洋人開價低於二兩半,我們花衣街的商鋪一概不賣。”

林玉嬋馬上說好,加入這個臨時的價格同盟。

十幾年來,一直被洋商握在手裏的“定價權”,終於在今日,被中國人摸到一個手指頭尖兒。

至於茶葉,由於是中國特產,出口歷史悠久,已經形成了獨有的遊戲規則,價格不太會上躥下跳。唯一有點威脅的競爭對手印度,被去年洪災傷了元氣,所以現在中國茶商的日子還算滋潤,用不著像棉商那樣天天坐過山車。

但是博雅的茶葉生意貌似到了瓶頸。負責茶葉的老趙分析了各地茶貨數據,不無擔憂地說:“英商收購量整體收縮,咱們的精制茶和德豐行的招牌精制茶特點雷同,德豐行又不惜成本地壓價,今年咱們的精制茶銷路不太樂觀。專供俄國的紅茶,又被漢口那個李懦夫搶走許多份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