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2/4頁)

因為此時的歐洲人,雖然較大清開放很多,但也很少有後世那種“談戀愛”的階段。

結婚也都是父母之命,訂了婚的可以互相黏糊一陣。婚後偶爾會各自找情人。這個情人,就是paramour。

是林玉嬋從《基督山伯爵》裏學到的詞。最近她讀這本書讀得多,順口拿來用。

她於是小聲解釋:“嗯,就是像我們這樣,關系很好的……”

蘇敏官思忖一陣,虛心提問:“不止吧?”

的確,此時英文語境裏的paramour,有很強的偷情、欲念、和不道德的意味,絕不是拉拉小手、親親嘴這麽淺薄。

林玉嬋白他一眼:“知道你還問。”

找不到更貼切的詞了親!

蘇敏官輕聲悶笑。

在別人面前,小姑娘放蕩不羈愛風流,把他定義為paramour。

對他卻那麽害羞。

出了李維諾夫的茶廠,兩人分開走,蘇敏官順手從推車小販那買了油紙包的苕面窩,塞她手裏。

“墊墊肚子。待會能不喝酒就不喝,生冷東西也少吃。”

林玉嬋怔了片刻。

維克多方才那句挑撥離間,其實在她心裏也小小的漾出一點波瀾。許多中國男人對自家女人要求苛刻,就算她跟外男多說笑兩句都會翻臉,更別提接觸洋人;蘇少爺雖說百無禁忌,但……會放任她去跟洋人跳舞嗎?

她咬一口苕面窩,試探道:“其實你也可以去呀,找找熟人門路,會有人邀請你的。”

“我就不湊那個熱鬧了。”蘇敏官微笑著搖搖頭:“今晚漢口兩家船廠貨棧會易主,過程可能比喝洋酒有趣。”

林玉嬋心裏小小一跳,盡量做出不屑一顧的表情,哼一聲。

她也是玩過收購、見過大世面的女人了,不會輕易被霸總給鎮住。

轉而想,自己的義興股份又要升值啦!

“恭喜蘇老板,”她笑道,“那,我一人去玩了,不介意?”

蘇敏官想了片刻,大度地搖搖頭。

大鼻子維克多都明白的道理。林小姐沒嫁人,去哪兒社交是她的自由。

想想也可笑,若他真是她的丈夫,別人給她的任何邀請函,都會遞到他手裏,由他選擇定奪,這裏可以去,那裏不可以……

他想不出那種畫面。小嬌妻肯定氣得當場和離。

再說,赫德這個人還算靠得住。既然是他邀請,他自然會保障自己的客人的安全和臉面,不會讓她陷入險境。

蘇敏官心中輕輕嘆口氣,忽然想,她真的喜歡去跟陌生人跳舞嗎?

做生意就得互通有無。她那麽愛惜自己的一個少女,既不能像男人一樣,捏著鼻子跟那些油膩友商灌酒應酬,那也只能去洋人那裏說說英文,認識點高端人脈。否則她生意怎麽做得下去。

況且,她坦坦蕩蕩,壓根沒打算瞞著他。他自然應當投桃報李,給她充分的信任。

蘇敏官想得通大道理,但本能的占有欲還在心裏橫跳作祟,想象洋人們端著酒、到處調情的鬼樣,捏起她小下巴,嚴肅警告:“不許讓人占了便宜去。”

雖然知道林玉嬋心裏肯定有這根弦,這話就像“注意安全”一樣多余,但他也得明確說出口,讓她明白自己心眼有多狹。

林玉嬋見他面露兇光,忍住笑,有意逗他,也學出一副兇樣,輕聲說:“你也是哦。回來我會檢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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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你總算來了,這邊!”

赫德端著一杯洋酒,笑著招呼林玉嬋進客廳。

今日馬戛爾尼的家庭宴會,原本他也是個應邀的客。然而赫德卻候在走廊,反客為主,幾乎把每個來賓都招呼了個遍。

在辦公室裏事必躬親,在社交場合也強勢控場。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海關總稅務司大人野心勃勃,前途無量。

林玉嬋微微一笑,脫下防寒鬥篷,遞給身旁的中國丫環。

赫德還在漢口優哉遊哉地社交。她心裏有點焦慮,戒嚴令到底何時能取消?

維克多正和李維諾夫及幾個俄商寒暄,看到她,分不開身來叨擾,只隔空喊一句:“林小姐今日穿著不俗,真是光彩照人哪!”

林玉嬋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嘖,嘴兒真甜。

為著一次臨時起意的酒會,她可不會再滿世界找高端定制。“荷塘月色”的心理傷疤還沒愈合。在掙到一千兩銀子之前,堅決不在衣服上亂燒錢。

而作為女眷,若是穿著太樸素,又顯得不尊重主家。於是林玉嬋靈機一動,請蘇敏官陪著,到成衣鋪租了合體的男式絲綢長衫,借了他的玉扣帽子腰帶,稍微一捯飭,就成了同治年間最時髦的海派洋少。

畢竟,男人的身份地位都是內化的,不需要繁復的首飾刺繡來擡身價。因此,相比同档次的女裝,男裝要顯得樸素得多,也容易搭配。這是中西通用的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