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2/4頁)

到那時,他想全身而退,多半也成奢望。

楚南雲絕不會是最後一個被打倒的幫派頭子。

他打起精神,把剩下的小弟嘍啰一個個的召來問話,慢慢勾勒出每個人的脾性,能力如何、可不可信、心有多黑……

然後看人下菜碟地訓誡一通。金蘭鶴前輩那裏學來的統禦手段,初試鋒芒,效果出乎意料的不錯。

他曾經覺得自己一輩子用不上這些伎倆。他本來以為自己會規規矩矩留在廣州做生意,攢錢,頂天了把興瑞行重新開起來,就是他最大的人生目標。

怎麽就莫名其妙的,把自己搞到這種境地來了?

“小時候學過一切”的小白少爺頭一次感到人生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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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敲過醜時,天色到了一夜間最漆黑的時候,蘇敏官終於倦了。

明天還不能松懈,還有一堆善後呢。

此後的每一天……都不能松懈。

他必須適應這樣的生活,必須盡快恢復規律的作息。

他安排小弟們歇宿,輪班警戒。他自己守在堂裏,閉著眼,卻始終睡不著。

猶豫片刻,還是上了三樓,鑰匙開鎖,點亮一盞小燈。

小姑娘已經把自己拾掇好,還是一個姿勢蜷著,睡深了,胸脯緩慢起伏。一只手托著自己的腮,把大半張臉藏起來。一只手垂到床沿下,指尖落在深檀色的厚厚牙板上,顯得蒼白而纖細。

居然一點也沒擔心碼頭倉庫裏的眾多惡霸——也許是擔心的,只是太倦了,疲累蓋過了害怕。

不管怎樣,都意味著,對他的信任超乎尋常。

蘇敏官心裏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溫熱感,懷裏摸出剩下的雲片糕,重新包好,輕輕放在她枕邊。

床是那種寬闊的架子床,她嫌棄那是楚南雲的物件,不肯放開了睡,只是占了月洞旁一個小小角,不留意看還以為她只是個大枕頭;他從衣櫃裏找到洗過的被褥,她也是嫌臟,堅決不用,都堆在腳下,只是蓋著自己的棉衣,抱著胳膊,嘴唇有點發白。

蘇敏官輕聲嘟囔:“矯情。”

還是解下自己外套,檢查了一下沒血跡,小心蓋在她身上,連棉衣一起包住,衣擺掖到她腰下,把她包成個皮薄餡大的潮州粉果。

“她應該不嫌棄這件,”他想,“抱的時候蹭來蹭去的。”

余光掃到她藏在掌心裏的臉,睫毛掃在眼窩裏,靜得像一幅畫。

他才意識到,她這段時間變化真大。

他以為自己從亂葬崗撿了棵枯萎的小草,能不能活全憑造化;孰料小草遇上幾滴水,不但長出了根,活了,還生出了飽滿的葉片,那葉片深處,甚至悄悄生出了花骨朵。

他憶起來,她在剛剛從死亡邊緣睜眼的時候,眼裏不也滿是迷茫麽?

她都知道要給自己攢本錢。他的本錢在哪呢?

蘇敏官搬過一張凳子,挨著床坐下,輕輕將她的小手捧回褥子上。

床上大片空間。他鋪塊布,腰間抽出那把歪筒子槍,卸下那顆卡住的子彈,再檢查剩下的兩顆,然後掌心轉出一把螺絲刀,一個零件一個零件地拆卸,認認真真修理起來。

慢慢的,心境放空,再無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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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嬋睜開眼,天未亮,窗簾外透出薄薄的光。

一轉頭,冰冷的槍口頂著她脖子!

她當場就嚇得血崩,一個跟頭翻起來,險些滾下去。

再一看,那槍松松的握在一個人手裏。大床褥子又厚又軟,被她跳出一個波浪。槍把滑了出來,那人也沒動。

蘇敏官坐在一張凳子上,上半身伏在床上,枕著自己手臂熟睡,姿態很是放松,像個自習課偷懶的學生。

他眉尖和睫毛微微翕動著,側臉的線條柔和而恬靜。

他被身邊的動靜驚動,眼還沒睜,手指一攏,抄回了槍。左手立刻去摸床沿——

摸到一只細瘦的手腕,肌膚涼涼的。

“少爺,”林玉嬋從他掌下抽出手,牢牢抓住手裏的三顆子彈,幽幽道,“天亮了,該當好人了。”

他這才睜眼,看著她,忽而耳根微紅,懶懶的解釋:“對唔住,睡過去了。”

緊接著給她顯擺那把槍:“喏,修好了,你看。”

林玉嬋壓根不知道這槍怎麽壞了,只得敷衍地誇了兩聲,然後翻身下床,披上棉衣。

“我得回宿舍收拾東西了。你接著休息,注意安全。”

還好是第一次,雷聲大雨點小,掉血掉得不多,身子也清爽大半。不過還是得盡快回去休息。

蘇敏官有點愣,揉揉惺忪的眼。怎麽睡完就走,連客套兩句都免了?

他坐在冷板凳上眯了一覺,覺得全身關節生銹,哪哪兒都酸疼,提前衰老六十年。

見她下床,他不管不顧,先一骨碌滾上去,攤開手腳伸個大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