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采金樓內並不安靜。

一樓大堂裏坐著十幾個侍衛,拼了兩張桌子,正在搖骰子賭錢,喊聲此起彼伏。

這些人都是公孫闊的貼身隨從,他們在齊州驕縱慣了,深信公孫太守的實力,並不擔憂所謂的“皇差”。

他們玩得肆無忌憚,毫無所懼。而從樓上時不時傳出的女人的媚叫聲來看,他們的主子公孫闊本人也正在熱鬧著。

整棟樓裏,只有三個人是安靜的,便是那三位瘋魔僧——空慧、空戒、空定。他們如同姜小乙預料的一樣,分別防備於大堂中央,上樓的廊道,和花魁的閨房口。

瘋魔僧們手持念珠,席地而坐,閉目參佛。他們看起來與這環境格格不入,而公孫闊的隨從們也確實從不理睬他們,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三個怪人。

忽然,有人叩響大門。

恰好一個隨從路過門口,順便開了門。見一男子站在門外,一襲黑衣,身材高大,儀態挺拔,神色倒是十分和善。

隨從問道:“你是什麽人?幹什麽的?”

男子笑道:“這裏不方便說話,我們還是進去說吧。”

“哎,誰讓你進了,滾出去!”隨從想推開男子,但男子的手先一步伸向他胸口,還沒擦到邊,隨從已經摔進門內。

男子進了樓,反手將門關好。

“哎呦!”那隨從在地上滾了兩圈,罵罵咧咧爬起來,再次撲向男子。男子微一側身,伸手再次探向他的胸膛上。他出手並不快,也看不出使了多大力氣,甚至好像碰都沒有碰到,可隨從又一次被甩飛了出去。

屋裏其他人看到這番景象,都驚疑非常。

“怎麽回事?”

“鬧鬼了?”

只有三位瘋魔僧沒有吭聲,安安靜靜看著這一幕。

這男子正是肖宗鏡。

其他隨從們相互看了看,推開牌桌,抽出刀子沖向他。肖宗鏡步伐靈活,也不出重手,就是像剛剛那樣,用手掌輕輕探向這些隨從們的胸口,他們便一個接一個地摔了出去。

幾個眨眼的功夫,十幾個人已經全部倒在地上,叫苦不叠。

“鬧鬼了……真鬧鬼了!”他們沖瘋魔僧們喊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麽,起來啊!”

空慧:“這不是鬧鬼。”

隨從嚷道:“怎麽不是鬧鬼?他一伸手我們就飛出去!他分明會妖術!”

空慧:“你們是被他打飛的,只是你們自己看不出來而已。”

三樓房間內的公孫闊聽到樓下的喧鬧聲,喊道:“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隨從們應聲道:“公子別急!不小心進來個雜碎,小的們這就給他趕出去!”隨後對那三名瘋魔僧說道:“不管他是人是鬼,快點給他弄出去!”

空慧看著黑衣男子,緩緩道:“貧僧曾聽聞,寸勁功夫練到家,發力距離奇短無比,境界高深之人,甚至可做到沾衣發勁,出手快到肉眼無法察覺,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

肖宗鏡:“雕蟲小技而已。”

空慧:“閣下是何人,來此何事?”

肖宗鏡伸手指了指三樓,道:“在下自天京城來,奉命拿他歸案。”

隨從聞言一驚,道:“天京來的官員不都在衙門裏?你是怎麽找來這的!”

肖宗鏡道:“我怎麽找來你不用管,今日我要帶走公孫闊。”

隨從們聽了這話,頓時慌張起來,想要上樓去給公孫闊報信。空戒站在樓梯中央,將他們都攔住了。

隨從罵道:“臭和尚讓開!”

空戒掄起降魔杖,四五個隨從像是晾白菜一樣被掛成一排甩下樓,慘叫聲四起。離得最近的一名隨從剛想罵人,空戒降魔杖落地,鏗鏘一聲,震得他胸腔顫栗,險些一口血吐出來。

空戒怒目而視。

“誰也別想上樓!”

肖宗鏡面色不改,道:“大師好大的火氣。”

三樓的空定開口道:“公孫闊你不能動。”

肖宗鏡道:“為何?”

空定道:“沒有原由,此人你不能動。”

肖宗鏡笑道:“佛法不是說事事皆有因果,怎能沒原由呢?”

空定:“閣下無需多問,我們可以放過你,你快些離開齊州吧,莫要以身犯險。”

肖宗鏡:“多謝大師仁慈,但在下職責所在,實是走不得。”他於大堂內緩緩踱步,心中計算著日子。“說起來,三位大師來齊州保護公孫闊,已有幾個月了吧?也就是說敏娘一家的案子,三位也是見證人了。”

瘋魔僧並未言語。

“那在下就不得不再多問一句了。”至此,肖宗鏡臉上的笑徹底消失。“你們三個是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燒死的,還是親手將他們一家四口葬送了?”

空戒聞言再跺降魔杖,怒吼一聲。

“大膽!”

這一杖下去樓板盡碎,他的吼聲飽含至剛真氣,樓下沒有內力護持的隨從們登時眼冒金星,仰面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