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智擒一剪梅 下

草帽帽檐寬大,將男人的臉遮了個七七八八。

萬達只看到他笑的邪性,語氣又輕佻,心想果然不是個良家弟子。

不過萬達卻是不怵的,他四下看了一下,見到屋子門口有個大大的水缸,水缸邊上掛著個葫蘆做的瓢兒。兀自走了過去,開始洗臉。

把男子徹底放在身邊晾著,倒是教他愣住了。

“萬掌櫃好膽色。在下佩服。”

男子似真似假地說著,朝萬達拱了拱手。

“好說好說。”

萬達也不去看他,低頭掬起一捧清水,上下搓臉。

他邊搓著,邊觀察了一下這小屋子和周圍的環境。

昨日夜裏大頭朝下,除了土路什麽都沒看到,現在才發現居然被人連夜搬到了半山腰上。

這小屋靠著山,門口有一個小小院子,院子裏養著幾只蘆花雞。都是母雞,正在低頭覓食,咕咕不停。

屋子雖然不大,倒是占盡了山清水秀的風光,住在這裏應該感覺很不壞。

“你就是‘一剪梅’?”

萬達反客為主,一手叉腰,一手拿起水瓢,含了一口水在口中,開始漱口。

“萬老板,明人不說暗話。正是在下。”

“一剪梅”將頭上的鬥笠取下,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只見他中等個頭,蜜色皮膚,一雙劍眉飛掃到鬢角。兩眼有神,又黑又亮,鼻梁挺直,嘴唇微厚,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有些異族的風情。

雖然不像楊休羨那樣是個標標準準的端正美男子,也不似邱子晉那般有書生風流。但是整個人都顯得生機勃勃,渾身上下就像是吸收了太陽的光亮似得,像是春天勃發的新竹,肆意生長出刮辣松脆的綠葉。精神奕奕,天然爽利。

這般容貌,也難怪做得了“采花大盜”了。

他在打量著“一剪梅”,一剪梅也在打量他。

之前他扮做瞎子混進酒樓大堂,沒見到這位北方來的“萬掌櫃”本人,只聞到他所做的糕餅香味。

昨天晚上在酒店客房將他搬弄出來,也是趁著月色,不曾仔細查看。

如今光天化日下見到了,見他坦然自若,沒有半點懼色。一雙大眼靈動翻飛,精神出色。

最關鍵的是,此人的行動舉止,讓“一剪梅”有一種非常熟悉的熟悉感——這是常年混跡街頭巷尾小人物們身上渾然天成的油滑和自得。

想到這幾天他們為了逼自己獻身,做的那些事情,“一剪梅”首先想到的是,此人怕是半個“同行”,也是“鼓上蚤”,“草上飛”一類的角色。

萬達擡起頭,將水逼到喉嚨口,發出“咕嚕嚕”的古怪聲音。

他朝著“一剪梅”勾了勾手指,後者狐疑地上前兩步,見他居然鼓起嘴巴,作勢要朝自己吐水。

才剛閃過這個念頭,只見一注水柱朝自己面上而來。

“一剪梅”急忙拿起鬥笠擋住,這才免遭這一“水劫”。

“你這人,忒地下作!”

他放下鬥笠,破口大罵。

下一刻,卻見到一團白色的粉末鋪天蓋地地朝他面上襲來。

他只逃過了水柱,沒想到還有後手。那粉團沒遮沒攔地俱被吸入了口鼻。

“一剪梅”腳下一軟,整個人撲到在地。

“你剛才那聲罵得早了些,我現在這一招才叫真‘下作’。”

萬達得意地雙手叉腰,擠眉弄眼地說道。

上回剿滅“白蓮教”的時候,錦衣衛們從“忘我小築”和玄蓮尼姑的“妙音庵”裏搜出了一堆的珍寶首飾,還有就是各種藥劑藥丸。

金銀珠寶被上交了國庫和內庫,亂七八糟的藥粉則都被萬達帶回了北鎮撫司研究擺弄。

這次出來,為了以防萬一,他也帶了不少瓶瓶罐罐。

看,這不就用上了麽。

“萬掌櫃,好手段啊。”

“一剪梅”癱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道。

“沒想到我是‘終日打雁,今日被大雁啄了眼’。算我倒黴。”

看來此人非但是“同行”,還是個卑鄙無恥的“同行”!

“你不是倒黴,你只是笨了點而已。”

萬達指了指身上,“你見過誰穿著外衣睡覺的?小爺我可不是就在等著你麽?”

經他這麽一提醒,“一剪梅”這才發現,這萬達身上穿的是一件青色袍子,衣帶都綁的好好的,可不是和衣而睡的麽。

他以為自己“偷人”得手,結果人家是在“守株待兔”!

“一剪梅”畢竟做慣了賊,也有自己的手段。

他拼著最後一點氣力,將一只胳膊拐到身後,想取腰間別著的一把匕首。

“我不過是偷了萬掌櫃一盒點心,萬掌櫃就讓手下的人來那麽蒿惱於我,會否太過分了些?”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看到萬達放下戒備地蹲下身子,朝他靠了過來。

這幾天“一剪梅”在縣裏混的是人人喊打,不管他如何喬裝打扮,只要是生面孔,就有官差上前盤問,躲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