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鏡中孽緣

“朕看過下面遞上來的折子。”

北京城地界發生了這種案情,做皇帝的就算不過問,也是知道基本的情況的。

“朕記得,這個案子三天之內就告破了。”

朱見深笑道。

雖然是一個案件,但涉及到了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和順天府兩個衙門。

那個錦衣衛那邊,袁彬遞上的奏折裏,對主導辦案的楊休羨和萬達二人,尤其是萬達,那那是好一頓的贊揚,說的他仿佛是包青天再世一般。

對比之下,順天府尹那邊上的奏折就顯的寡淡多了。只是簡單陳述了一下案情而已。

兩個奏折同一天呈上來,朱見深同時看了之後,將他們放在一起一對比,就看出了京中大臣們對於萬達,和對萬達身後所謂“勢力”的態度了。

袁彬已經接受了萬達被嵌入北鎮撫司,並且參與辦案的事實。這位前朝老臣,還身段柔軟地向皇帝推薦了那個叫做楊休羨的年輕試千戶。言語中多次提及萬千戶對楊千戶也是非常欣賞的。

順天府則公事公辦,甚至可能對於外戚勢力的加入有些不屑。不過也不會特意顯露,幹脆輕輕帶過。

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年輕的皇帝很滿意。

望向他小郎舅的眼光愈發和藹。

“真的麽?弟弟真是能幹。”

萬貞兒聽說了,也是與有榮焉,歡喜得不行。

“哪裏哪裏,我只是坐在窗邊,看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所以得到了些啟發。”

萬達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耳朵尖都紅了。

那天他在那個位子上,看到了一個佳人。

一位身著粉色衣服,二八出頭的俏佳人,出現在斜對街下方的一扇小窗的菱花鏡裏。

萬達大大的眼睛和俏佳人秀麗的眉眼,在鏡子中交匯。

下一刻,菱花鏡被人罩上了一塊紅布,一只帶著銀色手環的素手探出,將撐著窗戶的竹竿收回了屋內,窗戶被徹底關上。

萬達舉起筷子,微微一笑。

好一個不下繡樓的小姐,好一個連臨街的窗戶都不會隨便打開的嚴謹閨風。

回北鎮撫司衙門的路上,別人錦衣衛們要麽騎馬,要麽步行,各個都是猿背蜂腰,氣勢凜然。

只有萬達,既沒穿制服,也沒佩刀,坐在小毛驢的背上,慢悠悠地跟著前面的隊伍走。

面無表情的高會一手牽著驢。

“高會,我給你唱首歌!”

萬達清了清喉嚨,“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都不騎……”

“嗓音”之優美,讓四周的同僚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大人歇歇吧,太難聽了。”

“真是不懂欣賞。”

楊休羨坐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和鄧翔並轡而行。日上正中,他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頭的萬達,覺得他現在又不像貓了。

像個成婚不久,騎驢回娘家的鄉下小媳婦。

就是前面牽驢的高會有點礙眼。

“萬千戶,可是不會騎馬?”

楊休羨起了逗弄的心思,驅馬轉身來到他的身側。

“我可是從小在霸州軍營裏長大的,你說我會不會騎馬。”

萬達擡起頭,迎著陽光說道。

秋天的陽光照在他白凈的臉上,從楊休羨的角度看過去,都能看到少年人臉上絨絨的白毛。

果然還是像貓的,臉上肉嘟嘟的,像只大橘貓。

楊休羨家裏就有一只大橘貓,叫做“金絲虎”。又肥又大,虎頭虎腦,平日裏最得他的喜愛,喂得魚兒都比別的貓要多些。

“那怎麽大人不騎馬呢?”

以新樂伯府的財力,養個八、九匹馬都不在話下吧。

據說宮裏的那位娘娘就喜歡騎馬。

皇城的西北角有內校場,東北角有禦馬監和毗鄰的裏草欄廠,娘娘時不時會帶上宮女們策馬奔騰。

倒是皇帝陛下,因為自小身體不好,對於習武一事無甚興趣,反而更加喜歡書畫彈琴。

“楊千戶,你騎過驢麽?”

萬達說著,俯身摸了摸小黑驢的脖子,後者溫馴地搖了搖腦袋。

“啊?”

楊休羨一時語塞。

“這……倒是不曾騎過。”

他家是世襲錦衣衛,從小跟著叔父在校場習武,幾乎是剛學會走路就學會了騎馬,何曾騎過驢子。

正確地說,楊家根本沒有驢子!

“我騎驢,是因為騎驢很舒服。”

萬達一本正經地答道,“這跟我會不會騎馬是兩件事。你不能因為我騎驢,就覺得我顯然不會騎馬。”

楊休羨挑起一側的眉毛,覺得他話裏有話。

“所以,不下樓和與世隔絕,是兩碼事。你明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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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審案子的萬達,在眾人的簇擁下走進審訊廳,看到的就是非常愁雲慘淡的一幕。

京城裏的人誰不知道,進了北鎮撫司衙門就等於進了鬼門關。別管你是窮是富,是高官還是富商,錦衣衛的一套大刑走下來,首先去掉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