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①⑥(第2/3頁)

馮蜜反問他:“你說呢?你這麽聰明,這些年又一直在東找西查,你是什麽想法?”

炎拓笑了笑:“很早之前有一次,我偷著進了農場地下二層,撞見一些事。當時很不理解,但現在回想,能理出不少頭緒。”

“那個時候,熊黑整治的應該是吳興邦的血囊,也就是許安妮的父親。那個人一直討饒,然後被熊黑大棒棰擊,林喜柔在一邊提醒說,‘注意點,別打死了,要留口氣’。”

“也還是那次,我在農場發現了幾個迷你塑料大棚,其中一個裏頭有個中年女人,被驚動擡起了身,後背上有無數道粘絲,一直伸進土壤裏。”

“你們有個詞叫‘脫根’,學過生物的都知道,植物靠根提供養分。我在想,血囊是不是可以看作是‘塊狀的根’,塑料大棚裏的那個女人,身底下的土裏,其實還埋著人,亦即血囊。無數根粘絲,就是無數張嘴,吞噬血囊,供養地梟。”

人是被活埋在土裏的,不能打死,死了就沒活性了,所以要“留口氣”,和上頭的地梟“長在一起”,一個不斷輸出、枯竭、萎縮,一個持久攝入、壯大、新生。

馮蜜的臉慢慢僵住,想笑一下以掩飾,卻笑不出來:“炎拓,人應該適當糊塗點,真相不好看,非得把那層遮羞罩給扯了,多尷尬啊,這還怎麽做朋友?”

炎拓說:“咱們的關系,本來就尷尬,朋友什麽的,是你以為可以做,其實永遠做不成。”

馮蜜沉默了很久,末了苦笑:“行吧,這也是一早就注定的,上古的時候,咱們的祖輩就是對頭,如今到了我們,還是對頭。”

上古的時候?

怎麽說著說著,扯到上古時候了?

炎拓脫口問了句:“什麽上古?什麽祖輩?”

馮蜜沒回答,她倒退著走,手裏的那束光也漸離漸遠:“炎拓,將來咱們要是正面對抗,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做個約定吧——不管是你弄死我,還是我弄死你,都手快點,別讓對方太難捱。”

***

聶九羅復健回來,盧姐剛給她開了大門就嚷嚷起來:“看,我說多喝湯沒錯吧,都好了。”

好什麽好?聶九羅又好氣又好笑:“只是去除了外固定,醫生說,要開始做一些輕度力量訓練了,老不動也不行,不然,會引起靜脈血栓不說,胳膊一邊粗一邊細就難看了。”

她邊說邊往院子裏走,盧姐關上院門:“現在開始啊,我要給你全面補充營養了,網上說骨折前期多喝骨頭湯是促進骨痂生長的,後期就得均衡啦。”

受傷以來,盧姐的骨湯理論日漸紮實,聶九羅聽得都快會背了,她正想敷衍一句什麽,目光忽然落到了院子角落裏那棵白梅上。

這棵白梅頗為轟轟烈烈地盛放了一陣子,而今,跟她進入骨折中後期一樣,也進入了後花期:漸漸不再有花萼新綻了,偶爾路過,會看到樹下落了一層梅瓣。

聶九羅不覺打了個寒噤。

都這麽久了,炎拓還是沒消息,醫生說,所謂的“傷筋動骨一百天”,並不是指一百天就好全了:骨髓腔再通、恢復原狀,少說也得一兩年。

一兩年,會不會到那個時候,她還沒找到炎拓?

她那因為去除了外固定而略感欣喜的心情瞬間就凍上了,一聲不吭地上了樓,坐到了工作台邊。

小院的定制已經有模有樣,胎體的房舍、窗扇、人物都已經就位,只不過色還都是裸的,留待最後一起著色。

這兩天,她在做白梅樹,通常的做法是做出莖幹、然後拿粉白色點出梅花就可以,但她執拗地要給自己找事,決定主要的梅朵得是塑出來的。

這是個無比精細的活,泥片得擀到紙片一樣薄,用最細的筆描線、最小號的塑刀切形,有時候,還得借助放大鏡——常常是伏案很久擡頭,脖頸跟鐵石一樣僵硬。

實在找不到炎拓,做點跟他相關的事也是好的。

聶九羅拿起持梅花的小人看,笑得可真樂呵,從前,她一對著它就想笑,現在不了,看得越多越失落。

樓梯上傳來腳步聲,聶九羅把小人放下,頓了會,又伸出手指把它戳得朝向另一側。

是盧姐給她送湯來了。

這次是水魚湯,湯色奶白,很鮮香。

聶九羅低頭舀起一匙羹往嘴裏送。

盧姐立在邊上,看看她,又看看桌上的小人像,這陣子,聶九羅心情不好,網上老說低氣壓低氣壓,這話是真的——往她身邊一站,老壓抑了。

盧姐一時沒忍住:“你和那個炎拓啊,是不是分手了啊?”

聶九羅差點被湯給嗆了,她扔匙入碗,擡頭看盧姐:“我和炎拓都沒在一起過,怎麽就扯到分手了?”

盧姐指梅花小人像:“那你天天把人家小像放桌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