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①⑥

聶九羅也是這想法。

地梟如果能隨時隨地把人化倀,那林喜柔苦心經營二十多年,這世上該倀鬼滿地走了。

可現實是,林喜柔連炎拓都沒能控制,這只能說明,化倀並不那麽容易操作。

她輕聲說了句:“可這麽一來,呂現就危險了吧?”

炎拓腦子裏一激,下意識掏出手機。

聶九羅阻止他:“你可別,現在不是你讓他跑、他就能跑得了的。”

——人已經進了農場,身側八成早安排上人盯著了。

——讓他跑,總得給個理由吧?即便跟他講真話,他能信?

——退一萬步講,真跑成了,跑不出多遠,也勢必會被抓回去。

她突發奇想:“要麽,讓他跟林喜柔說,他有弱精症,或者不舉?”

炎拓哭笑不得:“他之前交過三個女朋友啊,而且,林姨既然選了他,能不事先調查一下?”

聶九羅:“打匿名電話舉報,就說農場非法拘禁?”

炎拓嘆氣:“那個農場,別說在那個鄉了,就是在那個縣,都是繳稅大戶,各方面關系打點得不要太周到,你信不信你這頭舉報,那頭就有人通知農場了?”

聶九羅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你不會是想掉頭回去救他吧?”

炎拓苦笑:“你高看我了,在沒有切實可行的計劃之前,我回去救他,除了跟他同生共死之外,還有什麽別的意義沒有?”

悶坐了會之後,他打開車門,下去丟垃圾。

聶九羅也有點悵悵的,她隔著車窗目送炎拓,看著他走到街口的垃圾筒處,用力將垃圾袋推放進去;看到街口立著龍門石窟的宣傳廣告牌,上頭的佛像法相莊嚴,卻又眉目慈悲;看到廣告牌之後,愈高愈遠愈平靜的藍天。

這就是為什麽,她總想當個普通人、享受普通煩惱吧。

***

因著呂現這一出,整個下午的車程較上午滯悶不少,聶九羅還睡了一覺,被炎拓叫醒的時候,懵了好一陣子,只看到車前方遠處,一輪油紅色的夕陽直墜下去,把半邊天都給暈染了。

炎拓說:“到酒店了。”

到了啊,聶九羅哦了一聲,睡眼惺忪地、拎著自己中午點的“外送”下車。

……

炎拓選了個五星級酒店,家庭套房,這樣兩人可以住在一起,但臥房分開,既能及時照應,又省掉很多不便。

把聶九羅安頓好之後,他還得去拜會合作方,說是“拜會”,但正趕上對方的公司活動,所以這一去,估計沒那麽快能回來——炎拓把專用號碼手機留給聶九羅,請她幫忙關注呂現那頭。

走的時候問聶九羅:“還有什麽事?想到了趕緊說,一起幫你辦了,待會一走,萬事可就你一個人了啊。”

聶九羅如今有四腳老人拐,有恃無恐,想了會說:“你可別喝多了啊,回來了又是吐又是撒酒瘋的,我可弄不動你。”

炎拓回了句:“要麽就不喝,喝多了,我就不回來了。”

***

炎拓走了之後,聶九羅花了好長時間洗漱,其實她還挺高興炎拓不在的:那些一個人時的笨拙和不便,有人幫忙反而尷尬。一個人嘛,自己看見,自己克化,除了艱難點,其它也無所謂。

忙完瑣事,她安穩躺上床,只留一盞床燈,先撥通專用連接,確信聽到了呂現那頭的動靜之後,打開外送袋,開始“工作”。

她買的確實都是“專業材料”,最多的是無異味黏土泥,俗稱“橡皮泥”——離開工作台很久了,手都生了,摸不著真泥,捏捏備胎也是好的。

聶九羅揪攥了一團,慢慢揉試:雕塑時,剛上手的泥叫生泥,得揉面一樣不斷揉制,讓手熟悉泥,也讓泥熟悉手,雙方都“漸入佳境”,才能心手相應。

耳機裏,呂現也不知道在幹嘛,東尋西摸,一會喝水一會拖凳子,嘴裏還哼著小曲。

擱著從前,聶九羅只會嫌吵,但現在,只覺得惻然——這種低落蔓延到身體,又透過手心轉渡給了黏土,以至於黏土看上去,都似乎充滿了飽脹的情緒。

黏土的手感差不多了,她打開手機相冊,翻找圖片,做練手的對象。

……

十點半,炎拓仍沒回來,呂現倒是有大動靜——這人出門夜跑去了,呼哧呼哧,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約莫跑了十五分鐘,跑步聲就變作了走動聲,聶九羅聽到呂現喘著粗氣自言自語:“老子……老子寧可肥死,不跑了,健身……不是人幹事……”

沒過多久,背景音為之一變,應該是從室外進了室內。

聶九羅聽炎拓講過農場賓館的布局,上下只有兩層,沒裝電梯,呂現得爬樓梯。

果然,自言自語聲又來了:“靠,還得爬樓梯。”

十幾秒過後,非常突兀的,耳機裏傳來熊黑的聲音,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林姐,林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