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③

林喜柔說:“興壩子鄉的那個女人,是你吃的吧?”

狗牙渾身一震,噤若寒蟬。

“我後來問過小拓了,你沒有跟他講真話,非但沒講,你還故意瞞他。他跟我說,你瞎了只眼,是因為帶走孫周的時候被一個女的看到、還畫了下來,他罵你做事不小心,你心裏不舒服,半夜想爬窗找人麻煩,結果被鐵絲給紮了眼,是嗎?”

狗牙聲音發顫:“是,是啊……”

林喜柔厲聲喝了句:“你還撒謊!雜食之後就如同吸毒上了癮,會一直渴望新鮮的血肉,你不是找人麻煩,你就是去吃人的!”

她彎下腰,與狗牙四目對視:“就你,也配跟我提一脈。誇父後人,逐日一脈,我辛辛苦苦,這麽多年盡心盡力,連自己的兒子都顧不上、生生賠進去了,為的是什麽?為的可不是你這樣的廢物!”

“你浪費了我給你選的血囊,浪費了我在你身上花的這麽多精力,我們是少,還沒能壯大,你明知道少,還不守規矩,差點把其它人都拖進危險之中、葬送後來者的機會。”

“熊黑還為你求情,說現在是用人之際……”

被點了名的熊黑咽了口唾沫,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沒錯,我是要用人,但不用廢物,任何時候,廢物都不值得用。今晚十二點,我送你上路,你不配再見到太陽。”

狗牙周身巨震,心裏知道再無轉圜余地,再擡眼時,面孔扭曲,目露兇光,一條鮮紅肉舌已從嘴裏探了出來。

林喜柔不慌不忙,倚向靠背:“看看,還讓我留他,這麽個狗急跳墻的東西!”

熊黑暗罵狗牙自尋死路,正要出手制住他,馮蜜突然揚手拔下頭上發釵,向著狗牙的肉舌狠狠紮落。

馮蜜和楊正兩個,一直站在林喜柔身側,全程都沒說什麽話,狗牙只當他們是擺設,也沒想著提防,渾沒想到這看似嬌俏的小姑娘會悍然出手。

馮蜜這一插,可不是紮進舌頭就完了的,她就勢單膝跪地,一紮到地——培植室的地面,大部分留有土壤,釵頭直直插入土中,舌頭被牽,狗牙的腦袋不得不一路跟下來,下巴猛砸在地上,看起來,像是突然給林喜柔磕了個響頭,緊接著,沒命地痛呼起來,但是因為舌頭被扯釘在外,聲音一直含混在嘴裏,淒厲之至又含混不清。

熊黑瞪大了眼睛,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吼馮蜜道:“你特麽幹什麽!”

馮蜜咯咯笑起來:“他死都要死了,我給他點顏色看看啊,怎麽,他剛都那樣了,你還護著他啊?”

說著哼了一聲,拔出發釵,在破洞的牛仔褲上擦擦幹凈,又不緊不慢綰起頭發。

發釵一拔,狗牙立刻痛得原地翻滾,舌頭不斷抽搐著,嘴裏很快溢出血沫來。

林喜柔皺了下眉頭。

楊正那副耷眉吊眼的表情終於起了變化:“怎麽說也是你同族,至於這麽作踐麽,明知道口器重要。”

馮蜜聽著刺耳:“真是稀奇了,對個廢物這麽護著,槍口反都朝著我了——我可是規規矩矩的,林姨說什麽,我樣樣照辦,對吧林姨?”

說到最後,語意中又透出嬌縱來。

林喜柔淡淡說了句:“我還想問他話呢,你倒好,這讓他還怎麽說話。”

馮蜜瞪大眼睛:“林姨,他都對你亮舌頭了,你能忍?舌頭一亮,不是他死就是你死,這誰要對我亮,我非給他生拔出來、剁碎了喂狗——還問什麽話,聽他講屁話嗎?”

話糙理不糙,連舌頭都亮了,那是沒什麽好說的了,林喜柔欠身站起,吩咐熊黑:“收拾一下吧,晚上十二點好辦事,到時候,能到的都到場。”

說著徑直出來,到門口時,一撳把手,手感不對,門輕輕松松就開了。

林喜柔回頭問了句:“剛誰最後關的門?”

馮蜜應聲而出:“我啊,有問題嗎?”

林喜柔指門舌:“做事這麽不小心,都沒鎖上。”

是嗎?馮蜜探頭看了一眼:“林姨,是你這門用久了、不靈敏了吧。”

***

炎拓在聽到林喜柔那句“收拾一下吧”的時候,就立刻拿鞋尖撥飛了那截塑料殼,然後大步循向過去,中途彎腰撿起、收進袋中。

他並沒有回休息室,匆匆往回趕太過顯眼——他優哉遊哉,開始了散步閑走,這樣,林喜柔中途就會遇到他,他也可以解釋是嫌待在休息室裏悶、出來活動筋骨。

地下二層的布局較為復雜,岔道也多,行將拐過一個岔口時,忽然有低啞而含糊的陰笑聲飄過來。

炎拓心頭一凜,猝然止步。

陰笑聲過後,就是壓抑著的、蒼老的咳嗽聲。

炎拓定了定神,小心地探出頭去。

他看到,有個花白頭發、身子瘦小的女人,正一手撐在墻上,另一手拿著手帕、掩口不住咳嗽,咳得力道太猛,整個身體哆嗦得像冬日枯樹枝頭上僅剩的一片葉子,分分鐘都能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