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終於認識了容二少

喻瑤望著樓下的人, 滿腔盡是荒謬和空蕩,心被墜上巨石, 沉到自己也看不見的懸崖底。

過去朝夕親密的時光都成了突然被摔碎的殘片,混亂地堆在她眼前,諾諾的天真懵懂,依賴甜蜜,全蒙上了一層大夢初醒般的不真實感。

心臟撞擊著肋骨,酸麻脹疼,她耳中被嗡嗡的噪音占據,有短暫的一會兒什麽都聽不到。

“容野是狗”,那個在她肩頸上落下傷疤的孤僻魔童, 因為拒絕私約讓她被整個圈子封殺的容家二少, 環伺在周圍, 隨時要對她和諾諾不利的容野, “他的名字,我連提都不想提”……

她全部跟諾諾親口說過。

他當時是怎麽反應的?聽她描述這些的時候, 他心智記憶就已經恢復了是嗎?!

一直在裝乖騙她,欺瞞她, 什麽都不肯承認的原因, 就是因為, 他才是容野。

他痊愈不是一天兩天了,跟她連一句解釋都沒有?!

喻瑤肺裏的空氣被抽光,眼睛直勾勾定在容野身上,她擡起僵冷的手臂, 扯開陸彥時捂著她嘴的那只手,俯下身,艱澀地呼吸。

周圍都是扭曲的雜聲, 但容野的聲線隔著一層樓的高度,偏偏就破開了一切阻礙,擠進她耳朵裏。

“爺爺康復得不錯,”容野一身西裝穿的沒什麽規矩,單手插著長褲口袋,衣襟閑散地敞開著,“我以為我們見不到了。”

容紹良不動聲色地打量他,雙目裏浮出一層復雜,以及淡淡慶幸。

誰能想到,他精心愛護的長子長孫,連他的命都可以隨便取走,沒有半點親情,他也不可能再姑息下去。

這個他撿回來做工具,從小培養長大的小魔鬼,倒是頑強活到今天,能力心性價值都遠超過容家那些溫室裏嬌養的小輩。

到頭來,容野才是他身邊最有用的人。

外界,包括容家內部,幾乎沒人知道容野的真實身世,從帶他出來見人的那天起,就都以為他是外頭領回來的私生子,出事這段時間,那對父子也不敢對外公開容二少死了或是失蹤了,怕引起集團震蕩,只是說容野出國,暫時接管了他手裏的產業。

容紹良經過這麽大的起伏,已經不想再自己站到風口浪尖上去冒險。

他與其把希望寄托給那些不肖子孫,還不如讓容野走到最前台去搶奪家業,他只要在幕後,把持著容野就夠了。

容紹良的目光掃過坐在對面的人。

幾個月流落在外面,好像對他一點改變也沒有。

容野嘴角習慣性蘊著一點懶散的笑痕,雙腿舒展,眼底一片乖戾,不管在誰面前,他從來都不知道恭謹是什麽,卻能讓那些人談之色變。

當初為了控制住容野,不滿十八他就給安排過各種女人,少年血氣方剛的年紀,他以為很容易辦到,然而一開始的近不了身,最後一個試圖爬上容野的床,差點沒了命。

他記得那天,容野重重踩著女人的喉管,手裏把玩著一只尖銳燭台,撩起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漫不經心問他:“爺爺,你是非要我背上個命案才滿意麽?”

那時候的女人都不可以。

那喻瑤呢?

容野也不動聲色地盯著沙發上的容紹良。

血緣上的外公,名義上的爺爺,這一次會把他控制得更緊,容紹良才會放心。

這些年來,他表現出對權錢的極度熱切,讓容紹良一直堅信,他對人沒興趣,只愛到手的權利和真金白銀。

但現在不同了,他們中間有一個喻瑤。

這幾個月他發生的事,瞞不過容紹良。

當年為了讓瑤瑤自由,他裝作厭惡她,故意弄傷她,現在比那時候的威脅更大,他要保證她安全,就必須表現得變本加厲。

容紹良有意無意地朝樓上陸彥時和喻瑤躲藏的位置偏了下頭。

他眯著眼笑道:“我們祖孫都活著就好,今天就跟我回去,把你的小女朋友也帶上,人家不在乎你失智,願意跟你戀愛,以前小時候還陪過你兩年,你怎麽也得給人家一個交代。”

“要是想結婚,我也可以給你們辦婚禮,”他活脫脫一個慈祥長輩,“雖然程家只是個無名小卒,我也不至於那麽迂腐地拆散你們。”

容野靠向沙發背。

喻瑤在樓上,能看到他淬著層冰霜和玩味的側臉。

她死死抿著唇,幹澀的唇瓣黏在一起。

片刻之後,她清清楚楚聽到容野開口,語氣漠然:“什麽女朋友。”

容紹良緩緩道:“喻瑤。”

容野隨手拾起桌上的打火機,蒼白手指撥動轉輪,“啪”的一聲劃出火光。

“提她幹什麽?”他冷笑聲又淡又涼,“我被打了針,是個沒記憶的傻子,被她湊巧碰到,我才會渾渾噩噩跟著她,換成誰都是一樣的結果,只不過是個讓我活下來的工具。”

“跟她戀愛的又不是我,是那個已經消失的傻子,”容野薄紅的唇一字一句機械說著,心被堅冰擠壓,割出猙獰的口子,“我剛清醒過來,根本沒認出她是誰,後來發現的時候,只覺得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