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不要臉

諾諾虔誠地捧著那枚木頭戒指, 受傷的身體努力前傾,眼睛不敢眨動, 已經睜到紅了一圈,潮氣泛濫地注視她。

他獻寶似的把手心裏那個小東西托得更高,盡可能送到她面前。

病房裏到處是消毒水的味道,但這一刻,也許是因為離得太近,喻瑤被諾諾身上那種獨有的清冷草木氣徹底包圍。

她頭快昏了。

原以為在這種情況下經歷人生第一次被求婚已經夠匪夷所思,等到諾諾歡喜地說出那句“娶我”,喻瑤一口氣哽住,險些失態地咳出來。

……他奶奶的, 這個提議居然還有點誘人?!

她要是娶了這麽乖萌可愛的小媳婦兒, 還不天天放兜裏揣著。

不過至此喻瑤也懂了, 小狗勾今天八成受了什麽影響, 只是一腔熱血,根本不明白結婚具體的意義。

喻瑤有些想笑, 不經意一低頭,卻看到了諾諾的手指。

他舉著戒指, 指尖下意識地向內彎, 即便是這樣的姿勢, 也掩蓋不住那上面的腫脹和破口。

喻瑤擰起眉,把諾諾抓過來細看,他蒼白皮膚上本來就有不少為了她才弄出的傷,現在又因為打磨了太久木頭, 一雙手被她稍微碰碰,他就疼得蜷縮,怕被她發現, 還堅持著不肯動,唇色都微微泛了白。

她額角直跳,語氣不由得轉冷:“手弄成這樣,你圖什麽!”

諾諾繃直的肩膀落下,眼裏的光逐漸熄滅。

瑤瑤不想要。

無論嫁還是娶,或者這枚簡陋的戒指,她都很討厭。

“對,對不起……”

諾諾低下頭,忽然覺得他視若珍寶的木頭戒指太寒酸醜陋,想偷偷藏進口袋裏,喻瑤被他灰暗的小表情弄得心直揪,一把按住他,飛快搶過來,順手套在食指的第一個關節上。

這什麽崽,兇不得罵不得,她才說一句,他那種眼神就等於被全世界遺棄,難過得讓她這種鐵石心腸也分分鐘破功。

喻瑤在他旁邊坐下,直視他問:“為什麽會想到嫁娶這種事?”

諾諾目光凝在她的指節上,舍不得移開,輕聲說:“每一只狗勾都害怕和主人分開。”

喻瑤氣笑,諾崽還學會禍水東引了,這意思是他只是個普通的,有著平凡夢想的尋常狗勾。

“我可沒聽說過誰家的小狗要跟主人結婚的。”

諾諾小小聲強調:“因為它們都沒有成精。”

還挺驕傲。

喻瑤努力不讓自己表情失控:“那就更不行了,人和妖精不是同一個物種,不能通婚。”

她這邊話音還沒落,病房門外守著的喬冉失手把手機的音量鍵摁大,他正在看的電影好死不死進展到某句台詞,一時間震耳欲聾。

——“妖精怎麽了?!我偏要逆天而行,跟人結婚生子,陪她過完這一輩子。”

諾諾一臉激動,還要矜持地保護好瑤瑤喜歡的美貌,不敢太雀躍了,他勾住喻瑤的衣角,生怕她沒聽清,急切地給她科普:“瑤瑤,電影說了,可以的。”

喻瑤只想把喬冉就地弄死。

哄騙狗勾的說辭行不通了,喻瑤沒辦法,神色鄭重了些許,不再開玩笑,盡量通俗地說:“諾諾,結婚是一生裏非常要緊,也非常嚴重的事,不能單純因為害怕分開,或是任何不夠純粹的理由去做。”

“想跟一個人結婚,只有一個原因,是愛她。”

“但不是寵物對主人的那種愛。”

喻瑤邊說邊恍然明白,諾諾是害怕失去她,她心不由自主地軟,摸摸他發梢:“我也一樣,不會跟不愛的人……或者妖精結婚。”

諾諾唇邊咬得充血。

所以不能是他。

他沒有資格。

他只是個走路說話都需要她教導的白癡狗勾精,不懂她說的愛,更不配做那個被她愛的人,連她一點點的喜歡和在意,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

諾諾的瞳仁在燈光裏流淌著星河,他用腫痛的手撐著床,盡力朝她靠近:“瑤瑤,怎麽樣才可以,被你愛。”

喻瑤只當他是小寵物心性,沒太認真,像答記者問一樣,隨口列舉了幾個標準男友的一般特征:“細心?會賺錢?懂浪漫?至少——”

她看著諾諾,要笑不笑說:“要會寫字吧,領結婚證需要本人簽名的。”

諾諾怔了一下,臉頰連著脖頸鎖骨集體變紅,耳朵艷得要滴血,眼中水光幾乎蕩出睫毛,他委屈羞愧地抱住膝蓋,把臉埋在上面。

……他還不會寫字,他就妄想跟瑤瑤結婚。

他真的好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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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瑤把戒指收下了,不為別的,單純不願意讓諾諾傷心,看他那雙手,她就清楚從一塊不規則的木頭打磨成圓潤的指環到底需要多少精力和心。

她跟諾諾講得很明白:“就當是狗勾精和主人之間的信物,今天我要了,就不會拋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