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宮裏再無龍伎

容呈沒想到關鴻風會反悔。

他眉心狠狠一跳,掙紮著要起來,關鴻風卻眼明手快將他按回榻上。黑暗中,二人四目相對,呼吸交錯。

容呈受了傷,還沒痊愈,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輕易就被關鴻風制服,無能為力和被欺瞞的惱怒交織成網,束緊了他這個人,連呼吸都艱難。

他呼吸急促,冷冷道∶"關鴻風,你答應過我,讓我住在外頭。"

關鴻風伸手,挑起落在容呈眼前的幾綹頭發,"你在外頭一堆豺狼虎豹盯著你,朕不放心。"容呈不信皇帝的鬼話,這次若不是紹南王為了予安出手為難他,還有誰會惦記他這個無名小卒。他嗤道∶"不是你想將我困在這嗎?"

關鴻風嘴角浮現一抹笑,"朕想留住你,何需廢如此大勁,打暈了將你運進宮,用鎖鏈囚禁起來便是。"容呈身子一僵,看著關鴻風認真而神經質的神色,不像是在開玩笑。

關鴻風低下頭,碰著他的鼻尖,低聲道∶"朕好幾次想這樣做,可是朕知道,你住在皇宮裏不開心,所以才沒逼你。"

"可如今不行了,有人要殺你,朕不在你身邊,始終放不下心。"前頭那句話令容呈心中一顫,後背湧起—股涼意。

關鴻風抱緊了他,"你不見那幾日,朕連覺都睡不好,朕一直在想,你若是死了,朕該怎麽辦?"他聲音裏透出一股子難以言喻的惆悵,容呈望著殿頂,平靜的心被攪得天翻地覆。不知過了多久,容呈閉了閉眼,低聲說∶"你放心,我比你還惜命,我會護著我自己。"關鴻風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次若不是朕,你以為你能平安無事?"

容呈猛地睜開眼,聲音忽然變得尖銳,"所以呢?你又要囚禁我,又要像以前那樣折磨我!"

關鴻風心裏一陣絞痛,他嘶啞地噓了聲,話裏帶著哄孩子的耐心,"你乖乖的,只要你乖乖待在朕身邊,不再打逃跑的注意,朕不會再囚禁你。"

容呈嗓子猶如被撕裂了般,輕輕喘著氣,"你以為我還會再信你嗎?"關鴻風低頭蹭了蹭他的鼻尖,"信,你再信朕一回,朕這回一定好好待你。"

不等容呈開口,關鴻風又說∶"朕登基以後沒對誰這樣讓步過,你別再逼朕,朕要是瘋了,保不準就會用鎖鏈鎖著你,讓你哪都去不了。"容呈胸膛劇烈起伏,口中泛起了惡心的酸澀苦楚,過了許久,他啞聲道∶"關鴻風,你別忘了,當初你要用我做藥引,如今我還好好活著,你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

關鴻風嘴角浮現-一抹笑,"你擔心這個?"

他稍稍側過頭,親吻著容呈的嘴角,"你放心,龍伎已經死了,以後宮裏再無龍伎。"容呈閉上眼,覺得皇帝大抵真的瘋了。

他感覺到關鴻風將他越抱越緊,恨不得將兩人融為一體,含糊不清地說∶"容呈,朕離不開你了。""你上輩子肯定是個妖精,將朕吃得死死的。"容呈如夢初醒似的,渾身打了個寒顫。皇帝喊他容呈?

他已忘了多久沒聽過這個名,乍然聽見,還以為是喚別人。

龍伎二字從滅國那時便跟著他,折了他的傲骨,烙在他心口上,再也抹不去痕跡。

容呈不知自己怎麽睡著的,他頭疼欲裂,在夢中竟還夢見關鴻風與他糾纏不清,那人如飛蛾撲火般癡迷瘋狂,燒得容呈幾近灰飛煙滅,與他生死沉淪。

再醒來時,外頭的天已經大亮,龍床上只有他一人。容呈坐起來,掀開被褥,看向自己的雙手雙腳。關鴻風言而有信,果然沒將他囚禁起來。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容呈擡頭,微微一愣。

潘太醫也有些愣住了,"龍..."

似乎意識到說錯話,他忙閉上嘴,來到龍床前。二人許久未見,再見面時,竟有幾分不自在。潘太醫低聲說∶"別來無恙。"

容呈看著潘太醫,成了婚倒和以往看起來沒什麽不同,都說新婚甜蜜,成家立室的人連精氣神都會變好,瞧著也不是真話。他點點頭,不親近也不冷淡。

潘太醫上前來,給容呈把脈,養心殿裏難得的寂靜。容呈慢悠悠開口說∶"你還在記恨我?"

潘太醫手上微微一僵,腦海中又浮現那日的噩夢。若說不記恨,那自然是假的。可他實在恨不起容呈。

先不提容呈是為了見那啞巴才冒險出宮,若不是容呈殺了那老太醫,皇帝怎麽會信了他們二人不是聯手,而是他被威脅帶容呈出宮。容呈雖沒告訴他,可他心裏跟明鏡似的。潘太醫嘆了口氣,"都過去了。"容呈忍不住說∶"你倒是不記仇。"潘太醫沒好氣剜了一眼。

這樣你來我往的說話仿佛又回到以前的日子,容呈心裏石頭稍稍落地,看來潘太醫是真沒記恨他。潘太醫忽然想起什麽,遲疑道∶"對了,皇上今日下了道旨意。"容呈看向他,眼裏有幾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