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付小羽怔怔地看著這個一邊流鼻血一邊道歉的alpha。

當終於聽到這聲“對不起”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站在夜風裏,再心酸也不想回避眼神,只能倔強地盯著許嘉樂一言不發。

“對不起。”

許嘉樂啞聲又重復了一遍:“小羽,這句話,從我們分手之後,我就一直想說……只是,無論我心裏到底怎麽想的,我都沒有說對不起的資格了。因為我真的都不知道,說了對不起——然後呢?然後我該怎麽辦。”

“甚至不只是對不起的資格。”這個alpha有點痛苦地吸了下鼻子:“你去越南,我一天刷釘釘群組幾十次,發現你有點不對勁的時候,明知道這樣上躥下跳像個傻子,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沒想到,一大早到了越南竟然還要排隊辦簽證,一切都好像在整我似的。就這樣,好不容易在醫院見到了你……”

他說到這裏,因為想到了那一天而不得不頓住片刻,像是掩飾一樣,胡亂地用手背摸了一把鼻血。

許嘉樂再擡起頭時,鼻子和眼睛被揉搓得紅紅的:“你那時候剛打完針,背對著我躺在那兒。我知道,你是根本都不想見我。後來你跟我說:我再這樣關心你,你會傷心的。付小羽,我那時心裏就只有一個念頭在轉:我完了。你就躺在那兒,病了、也瘦了,可我卻再也不能抱你了。我完了。”

他說,我卻再也不能抱你了。

付小羽甚至不得不短暫地偏開眼神,才能勉強抑制住那一刻情緒的失控和軟弱。

他其實知道的,知道那個alpha守在病房時的欲言又止,知道alpha一個人離開越南時心裏的失魂落魄。

“小羽,其實你問得很對,我也很想問自己,我難道不知道分手的意思嗎?”

許嘉樂苦澀地,自嘲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血漬說:“我知道的。我只是在那一天、那一刻,真的傻、逼到相信——你是這麽優秀的omega,沒了我,過一年、過兩年,也一定能找到一個非常愛你的alpha;而我沒了你,這一輩子將就過著只做個好父親,也能活下去。結果誰知道呢,分手之後的這些天,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幹什麽,那根本都不是斷電一下的問題,是整個電路板都短路了。我活不下去的。其實從越南回來那一晚我才知道了,我他媽沒辦法這麽活下去。”

“小羽,我這次偷偷聯系小山,本來就是想找個合適的時間和你鄭重地道歉的。而且,想說的也不只是道歉,還有——”

許嘉樂說到這裏停頓了許久,終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一瞬間,他幾乎得暗自丟臉地握一下拳頭,才能直視著付小羽,一字一頓地說:“小羽,我是真的……還想和你在一起。”

說出那句話的同時,感覺自己心跳其實停了半拍。

在這一兩天之中,許嘉樂設想了無數次自己在付小羽面前要說的話,要周全、要仔細、要有說服力,他甚至可笑得打了點腹稿。

可是分手之後,一次又一次的意外總是沒有給他任何準備的時間,他是倉促的。

因為真的面對著突然沖到他面前的付小羽時,他只有渴望。

強烈的渴望,成了嘴巴裏唯一的味覺——

我真的、真的還想和你在一起。

付小羽坐在台階上聽得出神,可卻一言不發。

其實在來的路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麽。

他只是像是一頭憤怒的小獸,在這個晚上決定放棄思考,聽憑自己的本能,肆意地將這十多天的情緒發泄出來。

而發泄之後是什麽,他其實沒有想。

可是憤怒終究只是一時的。

從他們憤怒地擁抱卻幾乎同時悸動了的那一秒,他就已經知道,今晚注定會有什麽不一樣的。

可他不知道該去哪裏。

有些情緒,酸軟的、磨人的情緒,像是寂夜裏的海浪,一波波悄然襲來,侵襲著他的憤怒和意志。

他們不知何時、不知不覺微微挨得近了些。

夜風一陣一陣地吹來,衣著單薄的alpha微微打了個抖,可是此時卻顧不上別的,就只是這樣怔怔地看著他。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許嘉樂的神情也越來越緊張,而付小羽終於也開口了。

“孩子呢?”

付小羽問:“怎麽辦?”

許嘉樂像是在面對著考官,迅速地回答道:“我現在在一步步的處理,首先需要和靳楚厘清監護權的問題,也已經在聯系我的律師了,準備和靳楚一起面談一次,之後再和靳楚一起和南逸說明白離婚的事,看怎麽最大程度緩解南逸的痛苦。”

“那如果南逸還是不願意呢?”

付小羽的眼神很銳利,繼續問道。

“……小羽。”

許嘉樂低頭輕輕把那個金屬煙盒裝進了口袋裏,然後才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