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在謝刃出現之前,所有人都沒想過,今年的滄江會竟會以此種結局落幕。白蘋在寒山金殿的地位無人不知,就連各大世家都要讓他幾分,如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劍斬殺,消息若傳到曜雀帝君耳中……不過轉念一想,即便不斬白蘋,曜雀帝君難道就能饒過攜燭照叛逃的謝刃?

既然如此,那這一劍倒也痛快。近些年來,白蘋仗著身後有人撐腰,排除異己的事情沒少做,連長策學府都能被他逼至死路,其余宗門的處境可想而知。看似風平浪靜的修真界,其實早已是一張被拉滿的弓,人人都在屏氣凝神,暗中準備,等著長空被箭矢撕開的那一天。

而現在,因為謝刃的出現,這一天似乎要提前來了。

烏黑濃煙卷過余燼,噼裏啪啦地燃燒出聲音。

金薤才子們在座位上瑟瑟發抖地擠成一團,高台上的無頭屍體似乎還在掙紮,鮮紅溪流順著台階淅淅瀝瀝滴落,在地上濺開一片紅花。原本以為堅不可摧的靠山,頃刻卻崩塌得一幹二凈,他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無法接受這種巨大的落差,更無法克服對謝刃的恐懼,只能看著不遠處的對手——夕陽籠罩著他,火舌擁吻著他,血腥紅蓮圖騰依次綻開在劍身,再靈巧攀爬上那緊握住長劍的手,與他融為一體。此番景象,與話本中即將毀天滅地的魔尊有何區別?

不,或許還是有區別的。

魔尊做不到一呼百應,謝刃卻能。

長策學府的弟子禦劍而起,共同朝北而去!那裏有被狂雪冰封的凜冬城,有終日燃燒的煉劍爐,現在也該添一道新的封印冢。世間妖邪是除不盡的,也不必除盡,但只論妖邪、不論善惡的暴戾之徒,必須回到他該待的地方去。

剛開始時,天上只有長策學府,過了一會兒,其余學府的弟子也陸續跟了上來。這麽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禦劍而行,自然引來城中百姓仰頭圍觀,紛紛猜測城外出了何事,怎麽滄江會才剛開始,就好像要散場了?

落梅生乘坐的機甲穩穩落在飛仙居門口,高聲道:“所有人都出來!”正在打盹的管事一個激靈,趕忙迎上前:“主人。”

“現在坊內共有多少傳訊木雀?”

“約八千余只。”

“全部取來!”

“……是。”

八千余只木雀,帶著八千余道訊息,黑壓壓騰空而起,東南西北,四面八方,奮勇飛往八千余座村落城池。

似不滅的野火,迅速燃遍每一寸土地。

銀月城中,風初止卸下寒冰重甲,老夫人看著他身上的傷痕,嘆氣道:“過兩天還要去那鬼地方嗎?”

“去。”

“你的父親與弟弟皆已準備周全,正在等齊氏那頭的回復,估計就在這幾天,我看你最好還是待在家中,至於蠻荒斬妖的事,找個借口,能拖就拖。”

兩人正說著話,窗戶上突然就落了只木雀。

老夫人認出燙印:“飛仙居?他們又在廣發什麽消息。”

風初止抖開信紙,大致掃完之後,擡頭道:“不必再等齊氏了。”

老夫人不解:“為何?”

風初止重新穿好重甲:“這一戰怕是要提前。”

錦繡城,齊雁寧盤腿坐在高亭上,看著眼前忙碌的工匠們,側頭問:“兄長,你說這房子猴年馬月才能建好?”

“拖著,最好能拖到下一個猴年馬月。”齊雁安道,“拆了建,建了拆,既顯得咱們正在誠心反思,還能一直有事可做,否則一閑下來,小心被派去蠻荒和風氏搭夥。”

齊雁寧頭疼:“要死。”

“呸,要死的不是我們,而是寒山金殿那群人。”齊雁安手中轉著劍穗,“不過你放心,我們和風氏都已做好準備……哎,這什麽東西。”

“飛仙居送來的。”齊雁寧懶得拆,“如此廣發,八成又是要天材地寶,煩。”

齊雁安拆開之後,用余光一瞥,大笑道:“走!”

齊雁寧莫名其妙:“啊?”

她被他拖得一路踉蹌,口中還在問:“到底又吃錯什麽藥了?”

臨江城,璃氏最近也是一片淒風涼雨。

其實按理來說,他們一不像風氏風頭最盛,二不像齊氏奢華無度,家中子弟既愛讀書又斯文儒雅,房前屋後處處種空谷蘭草,看著低調簡樸極了,是算不上出頭椽子的,但架不住璃韻太陰陽。

他忍了差不多兩年,第三年實在忍不下去,當眾大肆譏諷了一回閑鷗宗,然後就話匣子就徹底被打開,滔滔不絕的,如一把發瘋飛劍在寒山金殿無差別橫掃,掃得白蘋面目漲成豬肝色,幾欲昏厥,也掃得璃氏全體頻頻被罰閉門思過。

思過就思過吧,正好清閑,但能不能不要讓大家抄狗屁的《曜雀大殿經》?這是什麽東拼西湊的鬼東西?怎麽敢有人在璃氏面前咬文嚼字,賣弄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