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們一路禦劍,溜得比清風更快,兩側綿延起伏的秋日林景逐漸遠去,而鸞羽殿的金色光芒也緩緩出現在前方。謝刃拉著風繾雪落回地面,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我們就這麽跑了,你師父與師兄不會生氣吧?”

“什麽叫跑了,分明是他們來得不湊巧,恰好趕上我們出門。”風繾雪合劍回鞘,“況且若被他們逮到,你下午就別想再出門了,何歸還管不管?”

“……管,不過我得先弄清楚血鷲崖究竟是怎麽回事。”謝刃看了眼鸞羽殿,“不知道風氏的人有沒有審出什麽。”

風繾雪牽住他的手:“走吧,先進去看看。”

何歸暫時被關押在一處偏院,環境雖稱不上好,但好歹不是陰森地牢。負責看守他的風氏弟子見到風繾雪後,齊齊拱手行禮:“瓊玉上仙。”

“裏面除了何宗主,還有旁人嗎?”

“回上仙,沒有。”

風繾雪點點頭,拉著謝刃一道跨進院門。風氏弟子看著謝刃,欲言又止:“上仙。”

“有人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風繾雪道,“不會讓你們擔責。”

風氏弟子低頭:“是。”

謝刃道:“多謝。”

“同我還要言謝?”風繾雪拍拍他,“去吧,我在院中等你。”

謝刃往他手中放了道傳音符,這才推開屋門。

屋內光線昏暗,何歸正坐在桌邊,手邊擺放著一盞沒有熱乎氣的茶,聽到木門響,他也並未擡頭,只有眼皮不易覺察地一輕顫。直到謝刃拖著椅子坐到了對面,才終於躲不過地說了一句:“你來了。”

“是,我來了,來時想了一路,不知道你目前是怎麽個倒黴樣子。”謝刃上下打量,“不過現在看起來,倒還可以。”幸好還可以,沒有受刑,沒有狼狽,沒掛鎖鏈鐐銬,沒被踩進泥裏,除了有些精神不振,其余勉強能看得過去,於是謝刃也松了口氣,替他換了杯熱茶,“到底怎麽回事?”

何歸沒有隱瞞:“血鷲崖的那顆頭,是我私藏的。”

當初血骸潭底的九嬰首級頻頻異動,春潭城又重現上古妖邪玄花霧,血鷲崖雖說慣走偏門,但也不願修真界當真出現大亂子,於是何歸便前往長策學府求助。原本想著竹業虛或者能有辦法壓住煞氣,誰知非但沒討到辦法,反而連埋在潭底的頭也要一並交出去。

謝刃問:“所以你就弄了個假頭出來?”

何歸道:“血鷲崖的弟子修習全靠血骸潭,倘若失了這份煞氣,多年苦練便都白費,我身為宗主,在還沒有找到替代品之前,自然得想辦法護住已有的這顆。”

“那你……”謝刃恨鐵不成鋼,原本想說,那你不會想辦法拖上幾個月,先將找上門的白胡子老頭們敷衍糊弄回去,就非得弄個假的上交?可轉念一想,現在提這個還有何用。

何歸道:“前往白沙海之前,我早早就取出了九嬰的首級,那時他被一團漆黑煞氣包裹,看起來尚未蘇醒,我便將其壓在了新的寒潭下。”

而在離開白沙海後,何歸曾試圖去追另一顆逃跑的頭顱,卻無功而返。無奈之下,只好按照謝刃的建議,去怒號城蹲守,準備從金氏父子手中硬搶。

謝刃問:“結果他們遲遲沒能得手?”

何歸道:“若沒有他們的人礙手礙腳,我自己獨自行動,反而還快當些。”

而在鸞羽殿日復一日的拖延中,落梅生的信到了,風氏的弟子也到了,於是整座怒號城的防守頓時變得嚴密不透風。而就在何歸實在等不下去,決定孤注一擲,親自去斬殺九嬰之際,身後卻悄無聲息地出現了另一顆漆黑頭顱。

謝刃猜測:“是你埋在寒潭下的那顆老相識吧。”

何歸點頭:“我不知他是何時蘇醒,又是怎麽逃出來的。不過有了在白沙海斬殺九嬰的經驗,我初時並未慌亂,剛開始交手時,也沒有落於下風,誰知後來卻一著不慎,被他侵占。”

謝刃追問:“哪一著不慎,問題出在何處,你的那把劍?”

何歸:“……”

多年狐朋狗友,就有這點不好,彼此的心思瞞不住,招式也瞞不住。

在關鍵時刻,的確是滅世妖獸操縱赤紅巨蟒,將九嬰生生撞入了何歸的身體中。

而後發生的事情,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房間重歸安靜,茶水也再度涼透。謝刃此時是真的後悔,後悔沒有聽師父的,聽風繾雪的,早些出手將何歸拎回正途,以前總想著偏門也是門,只要別鉆進邪路魔途,管旁人怎麽修呢,這不是吃飽了撐得慌,但現在看來,常在河邊走,哪怕走得再穩,也架不住風吹浪濕鞋。

“倘若你在怒號城順利得手,那接下來打算怎麽處理私藏的那顆頭,毀還是留?”

“依然壓制不住,就毀,壓制得住,就留下兩顆一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