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所謂得寸進尺,大概就是謝刃目前的狀態,他實在不願放開懷裏的心上人,像是小孩含著糖,時不時就要舔上一兩口。風繾雪原本是想縱著他的,後頭卻也實在招架不住,便道:“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謝刃總算消停片刻:“故事?”

“比如說你小時候的事。”風繾雪坐起來一些,“謝府應當是沒什麽嚴苛家規的,你兒時是不是過得很快活?”

“我現在也很快活。”謝刃讓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小時候啊,我爹娘疼我,也慣著我,慣得我無法無天,將整座杏花城折騰得雞飛狗跳。於是就有人編排,說我長大後肯定是個禍害,結果沒想到我長得還挺端正,估計把他們氣得夠嗆。”

而這回有了在火焰峰引火貫天、誅殺九嬰的威名,待事跡傳回杏花城中,想來謝員外夫婦又可得意風光上好一陣子。

謝刃繼續道:“你是沒見過我爹,他可會氣人了,每回我一有好事,他就在城裏大擺流水宴席,誰平日罵我罵得最兇,他就偏要將人家安排到上席。若有人不想赴宴,推說身體抱恙,他還要帶著黃酒和豬頭肉敲鑼打鼓地送上門,美其名曰,探病。”

聽起來是頗為熱鬧歡快的一家人,風繾雪靠在他胸口:“難怪養出了你這四處橫行的兒子。”

“那……你呢?”謝刃用指背輕觸他的鼻尖。

“我沒有爹娘,自從有記憶開始,身邊就只有師父和師兄。”風繾雪道,“練劍,修行,好像每一天都過得差不多,不過並不覺得無聊。書中常說紅塵繁華,說外面的世界是多麽的好玩,我也是看完就忘,從未想過要主動離開家。”

直到木逢春覺得不行啊,小師弟才多大點年紀,怎麽就一天到晚呵欠連天,跟個小老頭似的,便親自帶著他下山,號稱斬妖,實際上大多數時間都在遊山玩水,花了整整一年,由南行到北,算是第一回 領略了何為塵世間。

謝刃問:“那你喜歡這塵世嗎?”

風繾雪答:“先前談不上喜歡,也談不上不喜歡。”

“那現在呢?”

“現在塵世有你。”

所以喜歡,喜歡得整個心都透著甜,只覺得塵世什麽都好,又溫暖又熱鬧,酒是甜的,連秋千上都開滿了花。

謝刃抱緊他,低頭又親了親。

兩人就這麽靠在一起說著話,說到後來,風繾雪實在困得不行了,於是將臉往謝刃胸前一埋,扯起被子捂住頭,不肯再理他。原想睡著了就能消停,結果卻夢了一整晚鋪天蓋地的烈火,他被烤得焦躁難安,渾身都快化了,在死生邊緣恐懼地一掙紮,卻聽旁邊傳來一聲痛呼,再睜眼時,一片陽光刺目。

謝刃捂著臉,鼻子酸得險些落淚:“你打我。”

風繾雪撐著坐起來,渾身都是冷汗,臉色蒼白:“你燒我。”

謝刃茫然:“啊?”

風繾雪將他推開,自己下床喝水。

謝刃委屈巴巴跟在後頭:“你做夢了吧,阿雪,怎麽做夢也要算在我頭上。”

風繾雪扯了扯衣領:“做夢也是因為你壓在我身上,什麽時候出發?”

“你都這麽熱了,吃完飯就走。”謝刃道,“從龍王鎮到春潭城,咱們抄近道,若是運氣好,還能被千丈崖的大鷹帶著飛上一段。”

“千丈崖的大鷹並非無主,豈容你說坐就坐。”風繾雪放下茶杯,“這點路程也要偷懶,該打。”

謝刃伸手,滿不在乎:“那你打。”

風繾雪憑空變出一把玉尺,還真給了他一下,謝小公子猝不及防,看著自己泛紅的掌心,心理壓力遠大於皮肉之苦:“不是,你怎麽還準備刑具呢。”

“初下山時,二師兄交給我的。”風繾雪道,“看你最近有些得意忘形,拿出來用用。”

謝刃將手舉到他面前:“打疼了,收拾不了行李。”

風繾雪不為所動:“先前被竹先生打得渾身是傷,也沒耽誤你下河摸魚。”

“師父哪能和你比。”謝刃道,“而且師父打完我,都知道要給點甜頭哄哄。”

風繾雪便也湊過去,在他唇上一碰,真的給了點甜頭。

結果甜大發了。

兩人又抱在一起,胡亂吻了好一陣,直到下午才出門。老板娘笑問,二位小仙師是天燥上火了吧,嘴這麽紅,我昨天說什麽來著,就得多喝綠豆湯。

風繾雪拖起謝刃,風也似地走了。

離火焰峰越遠,天氣也越涼快。滿目夏景已變成秋景,這日兩人進了一座大山,謝刃見懸崖上的野山棗長得極好,正打算去摘一些,當空卻撲棱棱飛來一只木雀,根據那橫沖直撞的趕路姿態,應該是附了一封了不得的信。

風繾雪接住木雀,打開一看,信是落梅生寫來的,說他已經徹查了飛仙居第十三閣的五十名弟子,其余四十九名都沒問題,唯有一個人,名叫烏留須的,在追查滅蹤神劍之余,還私自打聽了不少其余三神劍的消息,十分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