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小鎮上沒什麽好東西,不過熱騰騰的魚肉鍋貼還不錯。謝刃守在攤子旁專心等著出鍋,何歸攬過他的肩膀,又確認了一回:“喂,你會幫我的吧?”

“幫你什麽,幫你找九嬰的首級,還是幫你瞞著要重建血骸潭的事?”謝刃搗過去一胳膊,“行,我答應,除了白沙海這顆頭不能給你,其余都好說。不過你也別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一天到晚苦著張臉像什麽樣子,來,再請你吃一盤鍋貼。”

“你自己都窮得要賣身還債了,還請我。”何歸白他一眼,自己付了銀子,順便警告,“這件事你知我知,不要告訴任何人!”

“放心,我也怕嘮叨。”謝刃讓老板額外打包了幾份,帶回客棧分給其余同伴。風繾雪還在睡,可能是因為昨晚與謝刃貼得太近,導致他做了許多被烈焰糾纏的夢,直到天亮時才勉強踏實,此時聽到開門聲也不願起,反而扯高被子捂住了頭。

窗戶緊閉著,昨晚未散盡的花香依舊殘余,房中又暖又靜,靜得讓人不忍心打破。謝刃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覺得時間還早,也不必這麽早就把人叫醒,便想輕手輕腳退出去,風繾雪卻突然開口:“我做夢了。”

謝刃進屋替他系好床帳:“夢到什麽了?”

“大火,還有那把弓。”

謝刃手下一頓:“弓,和我夢到的是同一把嗎,幽螢?”

風繾雪撐著坐起來,伸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什麽時辰了?”

“辰時。”謝刃用指背替他蹭去額上虛汗,“或許是因為先前我們說起夢的時候,你覺得那把弓很漂亮,就記住了,並不代表什麽。”

風繾雪的思緒仍停留在那迎面撲來的火海中,錯亂與失重的感覺令他的心也空了瞬間,此時正“砰砰”跳著。他其實是一個極少做夢的人,一旦睡著,便如墜進一處純白天地,腦海中找不到任何雜色,更遑論是這麽色彩斑斕的一場混亂火海。

謝刃替他拍背:“我經常夢見那把弓,不也沒什麽事?”

風繾雪將額頭抵在屈起的膝蓋上,緩了好一陣子,才問:“你方才又同何歸出去了?”

謝刃還在喋喋不休地哄著,被他突然打斷,舌頭與腦子雙雙沒打過彎:“……什麽出去,我剛去買早點了,鍋貼,吃嗎?”

風繾雪掀開被子:“不管你現在怎麽想,修真界數千萬年來,從未有過以煞氣修習、卻不被反噬的先例。”

“但……”但凡事總得有第一個吧,謝刃把後半句話吞下去,稍稍挑眉未置可否,倒沒有同他再爭辯這個,也不願多管血鷲崖的閑事——反正現在又沒到非得自己幫忙的時候,火還沒燒到眉毛,就可以等著車到山前再找路。

風繾雪本就被古怪夢境擾得心燥,魚肉鍋貼還很燙,越發燒胃,沒吃兩口就放下筷子:“走吧,出發!”

“現在?”謝刃一愣,擡頭就見人已經消失在樓梯口,一時也摸不準,難不成真夢到了什麽臟東西?便也匆忙追上去。幸好,被外頭涼爽的海風一吹,風繾雪整個人的情緒平復不少,回頭見謝刃正不遠不近跟著自己,又催促:“你走快些。”

“哎!”謝小公子滿口答應,幾步追上前,“你心情好啦?”

風繾雪“嗯”一句,提醒他:“島窟內或許會藏有九嬰的首級,你多加小心。”

謝刃笑著拽住他的手腕:“知道,到時候你只管寸步不離跟著我,走,禦劍!”

逍遙劍雖非神劍,但好在力氣夠大,載兩個人也依舊很穩當。其余三人跟在後頭,自然又將這種摞在一起的奇詭現象解釋為“債務行為”,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反而再度考慮起給謝刃湊錢還債的事,因為實在太可憐了,看著很糟心,所以能拉一把算一把,兄弟情不可謂不感人。

也不可謂不遲鈍。

反正就是死活看不出來某人正在花式開屏的孔雀行為。

正午是太陽最烈時。

幾人四處檢查,找到一處相對薄弱的石蓋。謝刃手腕翻轉,劍身頃刻燃起烈焰,風繾雪站在他身後,也暗中握緊劍柄,沒人知道下頭那些竄來竄去的玩意到底是妖還是煞,所以墨馳一早就張開了天絲網,璃煥與何歸則是站在謝刃對面,共同以符咒布陣,將四周堵了個水泄不通。

謝刃在動手之前先提醒:“都各自小心啊,說好了,誰被九嬰附身誰丟人。”

璃煥氣惱:“那是丟人的問題嗎?那是丟命的問題。”

何歸搖頭:“一旦被附身,就會被窺破所有心事,若這顆頭恰好是個話匣子,說不定還會叭叭地說出來,所以還是丟人更要緊些。”

這個年紀的少年,誰還沒點不便與外人道的秘密,尤其是謝刃,他琢磨了一下,如果自己這火苗亂燎的暗戀壯舉被九嬰聲情並茂朗誦出來……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