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衣怨傀一時大意,身子被謝刃用符篆燒得破破爛爛,簡直恨得牙癢,她暗自往後退了一尺,問:“你怎知我不是蘇蓮兒?”

“白天的時候,我在集市上打聽一大圈,人人都說蘇蓮兒生前樸素,最不愛穿金戴金,頭上頂多戴一朵杜鵑花。”謝刃道,“你既要冒充人家,怎麽事先也不打聽清楚,竟被我用一根簪子就詐了出來。”

紅衣怨傀心口還在冒著煙,她擡起右手,在那空洞的地方摸索著,聲音怨毒:“詐出來,詐出我不是蘇蓮兒來又如何,你照樣得死!”

“死”字剛一說完,她周身已幻出無數黑霧凝成的繩索,卻沒有刺向謝刃,而是全部朝著風繾雪飛去!紅衣怨傀算盤打得精明,見方才謝刃一直將他護在身後,猜想該是個沒什麽本事的,便想先下手解決。

黑霧在空中張開毒牙,試圖像絞殺翠羽門弟子那樣絞殺風繾雪,卻被謝刃一劍纏住,火光順著劍身蔓延,燒得黑霧頃刻化灰!

怨傀見狀,越發被激得瘋魔癲狂,一身紅衣悉數化作奪命索,如同一朵巨大的妖花,在院中被風吹得蓬然綻放,鋪天蓋地地朝二人包來。謝刃沒料到這玩意竟還有些本事,也收了先前的玩世不恭,對身邊人道:“你自己小心!”

風繾雪一直劍未出鞘,他覺得謝刃應該能解決眼前的麻煩,便道:“好。”

紅衣怨傀譏笑:“原來是帶了個中看不中用的擺設。”

風繾雪指著她胸口大洞,冷冷嘲諷:“你爛了,補不好。”

紅衣怨傀怒罵一聲,謝刃雙手握緊劍柄,紅蓮烈火轟然貫穿劍身,照得整座大院明滅跳動!他用盡全力砍向已撲到風繾雪眼前的兇煞,卻只揚起一片燃燒火星,像是砍中一團虛無空氣,反倒帶得自己踉蹌兩步。

風繾雪閃身扶住他:“是幻象,她躲了。”

四周一片寂靜。

謝刃閉眼細聽,掌心燃起一團火。

夜風吹得整座小鎮都在嗚咽。

院中樹葉沙沙。

風繾雪凝神感知,很快就判斷出了紅衣怨傀的藏身地。他指尖凝出微小雪光,悄無聲息向著墻角射去,誰知好巧不巧,謝刃也在同一時間窺破幻象,縱身拍下一掌!

風繾雪心中一亂,想要收回寒意,可雪光如針,饒是他速度再快,也還是多多少少撞上了紅蓮烈焰,凍得火光結成冰!謝刃掌心瞬間掛滿霜雪,大吃一驚道:“這是什麽玩意?”

風繾雪:“……”

而紅衣怨傀也趁著這短暫的空隙,跑了。她原本是不想跑的,想像貓抓老鼠一樣逗弄院中兩人,卻被那道突如其來的寒氣驚得汗毛倒豎,意識到此處或許還藏有其他高手,便落荒而逃,迅速隱匿於夜色中。

風繾雪替倒黴同窗捂了一會兒手,然後說:“暖和了。”

謝刃活動著凍僵的手指,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如此厲害,那她跑什麽?”

風繾雪只好敷衍,不知道,可能是回光返照吧。

謝刃搖頭:“我看不像。”

但像與不像的,現在怨傀已經跑了,也猜不出個一二三。

謝刃坐回軟塌,手中還拿著那支簪子。

風繾雪這才有空問:“白天我進茶樓時,恰好聽到一句討論,說蘇蓮兒喜歡打扮,你在集市上打探到的消息分明也一樣,為何方才卻說不愛金簪,只愛杜鵑?”

謝刃道:“集市上的流言未必就為真,還有人說蘇蓮兒是因為買首飾買空了家底,才被她男人休棄呢,閑話都難聽得很。所以今晚我故意先說喜歡,又說不喜歡,那怨傀卻一樣分辨不出真假,只知道陪著我演,可見確實是個冒牌貨。”

而且更重要的,蘇蓮兒殺夫之後服毒自盡,留下的絕筆信很平靜,更像是在經歷了一場漫長折磨後的重生解脫,可憐可嘆可悲可惜,卻不面目可憎,不像是能化作紅衣怨傀的樣子。

風繾雪點頭:“嗯。”

“那怨傀為什麽要冒充蘇蓮兒?”謝刃往後一靠,習慣性想用雙手撐在身側,卻忘了還有凍傷,頓時疼得倒吸冷氣。

風繾雪從袖中取出一瓶藥,替他包紮傷處。

謝刃繼續道:“怨傀殺人,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了,有什麽必要再加一層偽裝?”

風繾雪提醒:“假如她不加這層偽裝,聽到烏啼鎮有紅衣怨傀為禍,你第一時間會想起什麽?或者換一種說法,此地殘破敗落,對誰最有好處?”

“這……”謝刃琢磨,“烏啼鎮靈氣充沛,修士們都喜歡在此聚集,若說敗了對誰有好處,難不成是鸞羽殿?這一帶原是歸他們鎮守,去年更是幾次三番想要將烏啼鎮圈起來,僅供自家弟子使用,後來因為罵的人太多,才不了了之。”

“鸞羽殿。”風繾雪道,“我記得你們謝府,也是依附於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