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血……

到處都是血,早已幹涸凝固,絲絲縷縷地滲透進了墻壁縫隙,似乎如何也沖刷不掉。

蘇杭找到那個被擄走的女孩的時候,她看起來好似早已失去了心跳。女孩赤身裸體,手腳具被折斷,像是一只殘破的風箏,從雲端跌落,連帶著頸項都被摔得斷裂。

他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但出乎意料的,他並不覺得害怕。

他走到那個女孩的面前,脫下了自己的黑色風衣外套,輕輕蹲下身子為那個女生蓋上。

就像是年輕的兄長半夜哄著自己年幼的不肯睡覺要吵著聽故事書的妹妹一般,終於將她哄睡,然後為她掖著被角,關了床頭燈,再輕輕道一聲晚安。

蘇杭不清楚這個女孩還有沒有別的親人,因為她的父母已經死了。他沒聽人提起過這些事,善後也不歸他負責。

他直起背脊,挺拔的弧度猶如一柄出鞘的長刀。窗外陽光照射進來,落拓在他的半張臉上,幾乎像是淬了煉火。

那眼底冒著血絲的異類,站在角落裏面,死死地盯著他,像是盯著另一個猶如地上躺著的那具早已沒有任何生命體征的獵物一般,露出既血腥又狂躁的欲望!

蘇杭擡手,那白皙得仿佛指骨凸起的位置都反射出冷光的右手緩緩落在那桫欏木制成的暗紅色刀柄上。

長刀出鞘的聲音快而狠絕,那落拓於刃身上的瞳孔仿佛燃燒著盛大而熱烈的火光。

“枉顧生命,肆意濫殺。”蘇杭的聲音聽著並不像那張臉孔那般年輕,出乎意料地有種成熟低啞的磁性,他一字一句道,“邪祟當誅。”

窗外,原本正盛的陽光突然被烏雲給取代,悶雷過後,大顆大顆的雨滴落在滿目蒼翠的山林樹葉之上,雨滴立刻被撞擊得粉碎,樹葉震顫著,然後那樹葉的顏色便被洗得像是瀝透著光彩。

滿世界嘩啦啦的雨聲,男人的臉孔開始燥熱起來,嘴角的鮮血凝固發黑,他睜大著眼睛,目光透過蘇杭,遙遙飄向遠方。

於業生第一次見到陽光的時候,是在一個他生命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樣子。就像今天一樣,就像現在一樣。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只覺得他握刀的樣子格外帥氣,更絕的是,他的背脊挺直的弧線甚至比那刀鋒看起來還要優雅漂亮。

“邪祟?你是在說我嗎?”於業生開口時,先前撕咬在女孩皮膚上的血腥味在鼻腔蔓延著,很快就沖刷了那雨水澆在泥土裏面所帶來的清香。

“蘇杭,蘇氏少家主,十方會執令長官,奉命討伐。”蘇杭輕聲說,“你必須為你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罪?”於業生笑起來,那張沾染這鮮血的臉顯得格外扭曲且痙攣,“我犯了什麽罪?”

蘇杭只擡眸看他,眼前擺著的一切足以昭然若揭。

“殺人嗎?那你這樣的行為又算什麽呢?還是說,制定規則的人,從來不會讓規則限制自己。難道你認為自己就是清白的嗎?也或者是,你站在審判者的角度,是覺得我這樣的算不上生命,踐踏了也沒有關系,不能說是濫殺嗎?”於業生輕聲問,“我說得對嗎?蘇氏的少家主?!”

於業生身體肉眼可見的發生了變化,他全身的骨骼都開始咯吱作響,那是筋骨爆裂所帶來的。他的雙瞳暴突,裏面映照著蘇杭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孔。

蘇杭擡手,橫握長刀,他手腕骨運力,刃面對著於業生,這使得那把長刀看起來薄如銀絲。

“不對。”蘇杭的聲音如同先前一般冷淡,“命運不公,可生命從來都是平等的,你可以打壓她人的人生,改變她的命運軌跡,但你永遠沒有資格淩駕、剝奪她人的生命。”

“這樣嗎?”他這話與其是對著蘇杭說的,不如說是對著自己,“我還以為像你們這樣的高高在上的審判者,是從來不會懂這樣的道理的呢。所以,你也認為自己不是無辜的了?”

無辜?

“行走在白與黑、善與惡的人……”蘇杭淡淡地說,“一只腳踏進天堂,另一只便跺入地獄。”

雨聲開始變小了,由暴雨漸漸演化成了淅淅瀝瀝的雨線,落在樹葉上的時候,不再被撞得粉碎,轉而匯聚從葉尖滴落,無聲掉進土壤裏面。

所以,無辜嗎?手上沾染鮮血的人,哪裏來的無辜可言?

蘇杭再次擡眸的時候,於業生已經不再看他了,他盯著地上女孩的身體,牙齒在口腔中磨出聲響,他的指節顫抖著,猶如一條條扭曲的細蛇。

他明白,於業生已經開始暴走了。

蘇杭凝眸,下一秒,沒有任何猶豫地提刀迎上。那刀身落在於業生的腕骨的時候,沒有出現預料之中的整條手臂都被鋒利的刀刃削斷的情況,反而有一種像是撞擊在砂石一般的鏗鏘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