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年前。

青年男子用腳碾碎煙頭,沿著長廊緩緩走來,長廊外面的四周都是堅厚的石墻,在高達五米的石墻上方還有通電的鐵絲網,每間房間的房門外面都焊上了一層鐵門,再用鐵鎖鎖上。

山風席卷而來,吹襲得男子的風衣往後翻折,他匆匆合上手上的文件夾,以免被風吹走,“通知執令司那邊的人,本次審核僅通過一人,剩下的档案打回。下一趟列車什麽時候到?”

“太嚴苛了吧?”應話的男人抱怨一聲,“這樣那邊動不動就搞盤查,到時候三天兩頭就得過來一次,連休假時間都沒有啦。最近的一班是晚上八點。”

青年男子將文件夾拍在應聲的男人的懷裏,“時間不夠,派直升機過來。”

他穿過長廊往外間走去,身後的男人忙不叠跟上他的步子,“誒,少主,怎麽這麽急啊,怎麽了?”男人一邊將文件用手夾在腋下,一邊打電話,“趕緊派飛機過來,我們這兒要回去。”

“我也想休假啊。”青年男子回頭,露出一個笑,接著他遺憾地聳聳肩,“沈部那邊讓去開會,估計等忙完這一陣子就好多了吧。”

在巨大的聳立在山林壑谷之間的危樓高墻後,狂風驟降,巨大的工程直升機從山背後升起,飛過來懸停在懸崖旁邊。青年男子點燃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接著隨手在樹幹上摁滅,松手讓煙頭直接隨狂風卷至崖底,然後飛身躍起,整個人抓住工程直升機的繩梯,攀爬往上。在他的腳下,浩蕩的風吹襲而過,山林間的綠植如海浪一般層層翻湧,一圈接著一圈,裹著攝人心魄的翠綠,往遠方蕩去。

細雨落下來,空氣中開始泛起冰涼的水汽,穿過空曠的仿古長廊,蘇杭推開門,穿著大褲衩子汗衫的老人正在獨酌,看見蘇杭進來,立刻招呼,“過來了啊,快來陪我喝一杯。”

“您老倒是心情好,我還以為您會在辦公室等我呢,想不到您居然有閑心在這裏喝酒。”蘇杭脫下風衣掛在衣帽架上,

老人倒了杯酒遞給蘇杭,“反正現在當家做主的都是你們這些小年輕,我們老了,是時候放權了。”

蘇杭低頭躬身接過,“比起大權在握,我倒是更願意享受當下啊。”

老人臉上流露出些許責備的神情,“你怎麽能有這樣的想法呢?這是很危險的,有多大的能力,就應該做什麽樣的事情,如果個個都像你這樣想,那這麽大的家業豈不是要荒廢了。”

蘇杭喝了口酒,“老爺子您這話應該留著給您兒子或者是孫子說才是,我可不是您賀家的人啊。”

“唉。”老人幽幽嘆了口氣,“你這孩子。”

門庭突然被人叩開,外間站著一個少年,“曾祖父,祖父那邊說是因為下雨,會議取消了。”

老人揮手,“行,我知道了。”

門再次合上,蘇杭收回視線,笑問,“這是?”

“哦,我曾孫,賀矚的孩子。”

“模樣倒是俊俏。”

“像他母親多一點,才剛剛接回來,認生,不愛說話,就愛待在這大宅院裏面陪著我這個老頭子。”

蘇杭真心說,“底下孩子有孝心,您該高興才是。”

老人看著蘇杭笑道,“現在到雨季了,待會兒雨勢可能要變大,既然會議取消,就將就在這兒休息一晚得了。”

“您不說我也有這個打算的。”蘇杭莞爾,“那就多謝款待了。”

“也就只有你心情好,偶爾還回來看看我。你們這些年輕人,長大了,總歸是要離家的,也不可能一輩子把你們栓在家裏面才是。”老人看向窗外細密的雨絲,“對了,你剛從奉川回來是吧?”

“是。”

“情況怎麽樣?”

蘇杭說,“不怎麽樣,最近抓得很嚴,被打回了很多,估計執令司那邊要罵死我了。”

“你做得對,關鍵時候就要嚴苛一點,更何況最近不管是哪裏,都亂得很,理應是要加強防範的。況且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前路只有兩條。”

“光明或者黑暗?”

“黑暗或者墮落。稍有差錯,就是萬丈深淵,我們行走世間,本就是如履薄冰,更應該注重自身的修養才行,至於那些無法管控自己的,那就只有等人來管教了。”

蘇杭沉默片刻,“不至於這麽悲觀吧,誠然在這個世界看來,我們是異類,不能為常人所接受、容忍,但我倒是覺得我形勢一片大好啊。也許將來娶個小嬌妻,在家養花種樹什麽的,擁有這樣的一座宅邸,不愁吃穿,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可是孩子啊,你的地位在家族中與日俱增,你應該明白,所謂的形勢必然是會離你越來越遠,你站在這個位置,肩上的擔子只會沉重,你不該有這樣貪圖現世的想法才是。”

蘇杭沉聲,“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