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病房的門被關上,施加了簡單的隔音術式,不會有人再注意到這裏。

夕陽的余暉將房間劈成明暗兩半,男人坐在病床上,橙色的光將他從肩膀位置開始斜著分開,一半是怔住的面容,另一半是被照耀著的、早就已經沒有任何知覺的下半身。

“提問。”

兩人一站一坐,特洛伊站在陰影裏,垂看眼睛開口:“你要選擇從此踏入神秘,成為一名魔術師嗎?”

水杯漂浮在半空,像是《盜夢空間》當中主人公確認夢境與現實交界的標志。病床上的病人先是狠狠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意識到他自己現在下半身沒有知覺以後,又換了個位置掐在自己的胳膊上。

痛覺尖銳得讓人齜牙咧嘴。

這當然不是在做夢,但現實卻足夠出離想象。

“我一直都在被迫做選擇。”

他開了口,聲音幹涸:“小時候‘自願’放棄了學業,‘自願’在社會上漂泊,‘自願’和賈斯汀·漢默簽下了合同,現在我又遇到了你……”

他笑了笑,現在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剛剛試圖用水杯這種東西攻擊了一個可能從童話故事當中走出來的法師:“我還能選擇嗎?”

“看樣子兩邊都不是什麽好走的路,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特洛伊非常誠懇地說:“而且即便去學,你也未必就一定能獲得一雙健康的腿,我只能說有這樣的可能性。”

天賦決定了百分之七十的上限,而魔力適應性又彌合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五,最後留下百分之五岌岌可危的主觀能動性,而每個魔術師都偏偏拼命得讓常人難以想象。這是個“只有天才才能摸到入場券”的世界,並且業內不少人的道德觀念和他們的魔術回路本身一樣歪曲。

“任何選擇都有其代價,不過至少我可以給你留夠時間。”

特洛伊最後說道:“醫學上的手段,你盡可以先在撫恤金花光之前試試看——那不是什麽好去處,你最好也別報什麽太高的期待。”

回到漢默工業之後,他不意外地發現,眾人的工作氣氛仍舊不算高漲。

雖說“攀登險峰”是個很具有挑戰性的工作,但是任誰都不願意看著無辜的實驗人員像是被用廢棄的能源匣一樣被折損,人類終究是需要正反饋的生物,如果一次接一次地遭到打擊,會影響團隊士氣是理所當然的事。

托尼·斯塔克又參加了一場聽證會,據說軍方要求他量產戰衣而被拒絕,將戰衣上交的要求同樣遭到了駁回。小胡子商人大馬金刀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沖著所有人露出諷刺的笑容,說“只靠我一個人就能保護這個世界”。

切輪科夫輻射的藍光透出他的胸膛,那樣子就像是把特洛伊更熟悉的東西——像是把一個爐心安置在了自己的體內。

“別這麽器張!”

有議員被氣得拍了桌子:“不只有斯塔克工業一家能夠制造戰衣!”

“哈,你是說漢默工業?”

托尼·斯塔克毫不猶豫地在直播當中點了名:“我敢保證,他們花二十年的時間也不見得能造出一台同等性能的裝備。”

眾人一片嘩然。

似乎是還嫌自己說得不夠過分,托尼·斯塔克甚至戴著墨鏡將自己的臉懟在了鏡頭前面,對著大半個屏幕一個詞一個詞地挑釁他人的神經:“我知道他們招聘了一批員工用於戰衣的研發,那麽你們覺得,多少個平庸的大腦堆砌在一起能夠比得上天才的我?”

特洛伊啪地一聲關掉了電腦屏幕。這話實在是太紮心了,就算知道他和所有人之間天塹一般的差距,也不代表他要隨時隨地聽到對方來插刀……因此,他理所當然地沒聽到後面的那半句。

“——或許有某個人具備這樣的才能,所以從漢默工業這種鬼地方離職以後,斯塔克工業隨時歡迎新員工的加入。”

實驗室當中,戰衣的飛行功能仍舊讓大多數人一籌莫展。基於AMEsim和Fastran的仿真結果堆了一桌面,但真飛起來之後面對的復雜環境和駕駛員糟糕的操縱技巧總會將結果導向翻車,甚至讓人不知道應該去改進哪一邊——最有可能的結果是兩邊的問題都很大。

要知道,除了是個天才科學家以外,托尼·斯塔克本人的駕駛技巧同樣卓絕,他擁有飛機的駕駛執照,同時可以開好幾種不同規格的賽車,如今應該還加上了全世界有且僅有一人能夠使用的戰衣。

伊凡·萬科的反應爐原理上應該和斯塔克的方舟反應爐接近,但即便是從結果反推原理,他們仍舊對此一籌莫展,因而導致工作的推進也層層受阻。即便如此,賈斯汀·漢默還是沒有絲毫想要放棄的意思,毫無愧疚感地逼看新一茬的試驗民工——如今應該稱之為“駕駛員”了——前仆後繼地上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