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同一問題

遠遠地, 傳來猛虎嘯吟,伴著道道風聲,勁似白刃。

黑霧被金光沖開, 長風扇雲,驚起波濤海湧。白虎自天際馳過,神人坐於其上,手持諭旨,聲清音亮:“上神有令,著白玉堂, 展昭無罪釋放, 送離鬼蜮!”

他停也未停, 流星般一逝而過, 僅留余音陣陣。

這樣子的頒旨, 白玉堂真是聞所未聞,第一次見。然而,效果立竿見影,身後飆騰的震聲停了。

眾鬼不等鬼王發話, 便已紛紛散開,在白玉堂身周留下一大片空地, 對著神人遠去的方向恭敬跪伏。

滿地只有白玉堂直挺挺站著,就連鬼王都從座椅上離開, 沖神人深深一彎腰,待站起來再看白玉堂和回歸的展昭時,什麽殺意,敵意,垂涎之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既是上神有令, 二位請去吧。”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一眼,正要上馬,卻發現身體逐漸虛幻,頃刻間,脫離了鬼蜮。

“展護衛可算……”包公聽到動靜回身,眼中泛起了驚色,“五護衛?你怎麽也在此?”

白玉堂手中捏著一尊桃木像,正魂不守舍,聽得包公問,先行了下屬禮,“相爺。”才將對展昭的解釋又說了一遍,順帶的,還把桃木像傳給他的訊息道出來。

包公笑道:“好,好,你和展護衛各有奇遇,如此,本閣也能安心了。”

山澤陰冷潮濕,始皇帝早已入了車馬,此時將簾子一掀,熏香繚繞間,聲色沉沉:“還未清醒。”

展昭面上顯了羞愧:“展某有負重托,不曾見著林義士。”

始皇帝不言語,微微闔眸,手指輕敲桌案。廂中點燃沉香,不見蚊蟲,在他身旁,平躺的紅衣少年呼吸清淺,仿若入睡。

數息後,始皇帝慢慢睜開眼睛,“二三子,去看看那些人有沒有清醒。”

兵馬俑躬身一禮,“唯。”

和林稚水一同昏迷的人並不能入嬴政的眼,當然也就沒有資格被他記掛,多吩咐一句好好安置。不過,有郭大俠在這兒,他們也不用擔心醒來後還是躺在陰寒的地面。

兵馬俑走過去時,正好碰上了他們一個個睜開雙眼,透著滿滿的後怕,心有余悸之色不加掩飾地在面上表現出來。

也不知在鬼蜮中遭遇了什麽。

一群人中,最後睜開眼睛的是王輕,和旁人不同,比起驚懼,她更多的是一股悵然,將劍抱在懷裏,定定看了兩眼,摸著劍鞘的手極其緩慢。

隨著動作,腦海中的回憶便也重新勾了起來。

……

鬼路裏,前頭時,王輕見到了不少自己殺過的妖族和惡人,在她面前,也不過是一合之敵。

心中不免產生了輕蔑的心理。

如果只是讓她走馬觀花以前懲治過的惡徒,能有什麽危險,難道她還能因為自己手下性命不少而自責嗎?

直到她面前出現了一個獵戶。是那一百三十九個案子裏,第一位死者。

王輕:“……”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恍惚:“你是來尋仇的?”

好吧,她承認,如果是一百三十九位死者中,非死有余辜那些人,她的確受不住良心的譴責。

看到獵戶從背上拿下長弓,搭箭拉弦,王輕抿了抿唇,明明自己沒有被禁錮,卻無論如何也邁不開步子。

她知道,是那天晚上陪林稚水逐一道歉後引起的內疚,再一次充滿心腔,使她喉嚨好似堵棉花,雙腿好像由鐵鎖捆住。情感令她自囚,畫地為牢。

羽箭“嗖”地飛射而來,王輕苦笑。

林稚水啊林稚水,你可要害死我了。

又轉念一想:不,是我害的我自己。

然而,那支箭從她身側擦過,沖勁震起發絲,耳旁只有呼嘯的風聲,箭矢繼續向前飛去,割裂了黑霧,露出青石磚路,幽藍的鬼火光芒點點灑落。

王輕渾身都是一僵。

獵戶:“昨天之前,如果我能觸碰到你,我會不顧一切和你同歸於盡。但是現在……”

他頓了頓,指尖依舊搭在弓弦上,手指緊緊勒著牛筋,似乎是在克制著什麽。

“總之,你走吧。”

王輕沉默著,轉身走上鬼路,象征新關卡的鬼火“噗”地一白,身後傳來獵戶的聲音:“請替我向那小公子道謝。”

“……好。”

再往後的鬼魂,幾乎是一路輕輕放過。

放她過關的鬼魂,每一個都請她向林稚水道謝,踏在鬼路上,身後乳白的鬼火也似乎染上了溫度,閃爍時,是人心的跳動頻率。

“頭兒?”

王輕猛然回神,看向目露關切的下屬,“沒事,我只是……”她似乎是笑了一下,“碰到了一些事情,心口漲得難受。回去後,喊幾個人來替我整理卷宗,我要去探望一些死者的家人——怎麽了,這麽看著我?”

下屬:“頭兒有些不太一樣了。”

“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