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得善終(第2/3頁)

只聽得林兄弟對王輕說:“王姑娘可知今日城中大夫被發現是殺妻真兇,被逮捕下獄之事?”

“我知道。你再一次站出來發聲了。”王輕看著林稚水,唇角微微勾起。

真不錯,少年不論經歷了什麽,還是那副沖天闖地,敢問世間不平事的模樣。

林稚水:“不如,我們去牢裏看看陳大夫?”

王輕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卻還是答應了下來。

牢房可不是什麽適合養老的場所,陰森,昏暗,濕冷之氣幽幽往肌膚裏鉆,誰在裏面住上一段時間,準不成人樣。

陳大夫才關進去不夠半天,勁頭正是足的時候,還有閑情逸致替隔壁牢友看病,“頭面虛腫,身體麻木,行履艱難,是風濕,出去後,去藥房開二三十丸活血應痛丸,溫酒或熟水任下,便好了——前提是,你能出去。”

對面牢友先喜後悲,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悲從中來,掩面泣淚。

有腳步聲傳來,陳大夫坐在稻草堆上,眼皮子一掀,看到差役畢恭畢敬引著一陌生女子進來時,眉頭擰了擰,再看到她身後的紅衣少年,眉心舒平,“是你。”

全然無視了王姑娘。

王輕也不惱,雙手抱肩,倚靠在墻上,視線不緊不慢地透過黑紗,在二人身上掃蕩。

林稚水看著惡臭與汙臟之中,依舊挺著腰板坐直的陳大夫,禁不住說了一句和來意無關的話:“我懷疑你的最開始想法是:這個人跪在公堂之上,依舊將背挺直,是一位婞直之人。然而,府官如此造怨的判言,你卻毫不在意,我便多留了一個心眼。”

陳大夫自嘲地笑了笑,“都說香蘭蕙草能引來真君子,我做下此事後,自知品性非端直,不過是擺不脫身如松,坐如弓的習慣,竟也能把你招過來。”

林稚水走過去,扯了扯門上的鎖——這玩意他一劍就能劈開了。他禮貌性地側頭,“可以打開嗎?”

陳大夫也轉了頭,隨著林稚水的目光看向王輕:“她是誰?”

關於身份的事情,來之前已經在路上討論過了,林稚水此時便道:“她姓王,這座城換府官之後的政策,皆是她的手筆。”

這裏關的都是死囚,不怕王輕身份泄露。

陳大夫臉色頓時古怪起來。

王輕從腰上將鑰匙解下,扔向林稚水,看著他將牢房打開。

陳大夫:“你就不怕我跑了?”

林稚水詫異地瞅他一眼,反手一劍,劍氣刻入石墻,陷出長而深的溝壑,“你可以試試。”

陳大夫:“……”

對不起,不敢動不敢動。

林稚水踏進了牢房,在眾人眼神中蹲下來,揪了一下陳大夫的發尾,笑道:“我有一些話要問你,你記得說實話,不然我就把你的頭發剃光。”

或許現代人不太理解,然而對於古人來說,髡首是一種刑罰,曹操割發代首,在“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古人眼中,這就是滿滿的誠意。

陳大夫臉色青了又白,“我收回之前的話!”

這種混不吝的小子,說什麽君子!

“嗯嗯,您自便。”林稚水不以為意,“陳大夫對恨妖一事怎麽看?”

問到這個,陳大夫可就不困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瞧著林稚水:“想出此法之人,終遭禍殃,不得善終!”

反正自己都要被斬了,左不過再五馬分屍,除了受侮辱,還有什麽怕的。陳大夫定穩了心態,辛辣之言不斷從口中吐出:“我行醫數十年,見過的美美醜醜之人不計其數,倒是頭一回見到醜惡到肌膚每一道紋理,都是一樁冤案的畫風清奇的人。”

王輕睫毛一顫,垂了眸子,並不作聲。

她大約猜出林稚水的想法了——借受害人之口,道出對她的憤恨與不滿,以此來動搖她的心性。

沒用的……

王輕在心中如此對自己說。

她做了這件事,本就下定了決心將惡果背負。有句話她沒告訴過林稚水,只是不想對方覺得她在扯大旗,圖心安——

人族當與妖族開戰時,將這些人帶上戰場後,她必是要沖在最前面的,待到塵埃落定,不論人族是輸是贏,她該是死在戰場上。而早已得到吩咐的部下們,或許可以將她的屍體帶回,驟時,城中反應過來的人,或鞭屍,或焚骨,隨他們發泄吧。

陳大夫依然在慷慨激昂。

“你是城中過客,恐怕不清楚被影響的人抱著什麽樣的理念吧。在他們眼裏,不恨妖的人都不是人,是異端。不說妖族壞話,不每日唾罵妖族的人,放棄減免稅收機會的人,都是傻子。每月會有一次殺妖盛典,都是獸類,不是真的妖,而那時戰鼓一擂,你是沒有看到,有一個算一個,那些人眼睛紅得都要滴血。你猜為何?”

“天災侵害是妖族使壞,子嗣不豐是妖族影響,不能發財,必是有妖妨害,以往我遇上治不好的病人都是哭泣哀絕,最近兩年都會反過來安慰我了,他們說:陳大夫別自責,是妖族害了我,要殺妖才能得到救贖,只可惜我們沒法殺妖,才無法自救。呸!我稀罕這般安慰嗎?我醫術不精就是不精,沒有華佗扁鵲之能便繼續鉆研,將不足之處推到妖族身上算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