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舉頭望月

數課之後,是一整天的文課,文課之後,又是一整天的武課。

林稚水喜歡武課,所有刀光劍影都能夠在面前展現。

去上武課之前,妹妹一邊裝水壺一邊說:“哥,今晚咱們要祭灶官,你下課後帶頭黃羊回來祀灶。”

“已經二十三號了啊。”林稚水有些晃神,“那離元日也不差多少天了。”

“對!我們終於又可以一起過年了。”小女孩說這話時,難得有了現在年齡該有的活潑,“我買了彩綢,練習好久的剪燕子呢,哥哥到時候,一定要戴上哦,要迎接春天!”

林稚水笑著點點頭。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到武課遇見李路行。

陸嘉吉在林稚水耳邊逼逼叨叨:“這家夥為什麽不能像不上文課一樣,不來上武課呢。”

林稚水瞧了幾眼,“因為武課是他的優勢所在。”

小少爺的心理素質是真的好,被阮小七毒打後,還能繼續抱著他的三尺青鋒在武課上大殺四方。

清澈的藍天下,劍鳴在單調的吟響,李路行也的確不負他青蓮劍仙後人的名號,澎湃的劍意籠罩了整個演武場,長劍出鞘,神虹掠過,挑戰他的人,十招之內,必然被打翻。

少年天驕,也只是差了些實戰經驗。

陸嘉吉支著下巴看了幾場後,撇撇嘴:“好吧,我承認,他確實有傲慢的資本。”

林稚水:“那你要不要也上去玩玩?”

“好主意!”陸嘉吉提起筆,躍躍欲試。

沒等到他寫出戰文,李路行就從演武場走了出來,邁動的腳步輕快愉悅,目標很明確,就是在和陸嘉吉聊天的林稚水。

他擰眉,臉色有些陰沉,“你拒絕了我的友誼,就是因為這滿臉屍斑的玩意兒?”

林稚水唇角笑容收斂,眼瞳如同墨汁浸透,“道歉。”

“哈?”李路行往柱子一貼,下巴擡得高高,“道歉?我從小到大就沒道過歉。而且,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他有什麽地方可以和我相提並論?”

小少爺垂首,漫不經心地把玩自己編的劍穗,“他哪方面行了?戰文還是自身武技?或許在這金光縣算是佼佼者,放到皇城根本不夠看。”

典型的天才傲慢綜合症。

欠一頓毒打——阮小七那一場,根本不足以讓他感受到當頭棒喝,畢竟看著就不是同一年齡的,高中生難道還會因為考不過研究生而懷疑自己的能力嗎?

林稚水手腕一動,執著毛筆往前飛刺,李路行下意識擡劍,蘸滿墨汁的筆尖與劍柄相撞,留下濃重墨印。

“戢鱗?”林稚水念出上邊篆刻的古樸大字,“戢鱗劍,戢鱗潛翼,思屬風雲,贈你劍的人希望你能適當隱藏自己的鋒芒,可惜,你辜負了他的期望。”

李路行“哼”一聲,“他老了,就知道藏鋒,本少爺天縱奇才,為什麽要藏著掖著。”

“有才能,確實不需要藏著掖著。”林稚水轉動筆管,笑的時候,眼神卻是鋒利的,“李路行,既然你覺得自己是完美的,那肯定沒輸過吧?”

“當然。”

“好。”林稚水把筆一摔,白紙上“啪”地摔出粗重墨痕,“來年二月二十一號,書院私試,比一場?你輸了,就要道歉。”

“那你輸了,就不許再自降身價,和他們混在一塊。”

“我交友是我的自由,何況,我並不覺得那是自降身價。”

“我道歉也是我的自由!”

二人對視兩息,知道都無法說服對方,直接不歡而散。

晚上,林稚水買了一整頭黃羊回家,路上不忘繞道去酒樓,把借來的錢還清。

掌櫃還鋪了紅紙,“林公子,賜一副春聯?我過年時把它貼在店門口。”

林稚水略一沉吟——

千古平波魚獻瑞,萬端浮世鳥呈書。

掌櫃好奇:“可有典故?”

旁邊有人笑道:“魚獻瑞,可是指‘白魚入舟’?”

林稚水:“不錯。”

那人望著下聯:“鳥呈書……鳥呈書……小公子,鳥呈書究竟是哪處典故,我竟一時間想不起來。”

“倉頡造字。”

那人一拍手:“是了是了,昔日,人文始祖首創鳥跡書,震驚塵寰,我怎麽把這個忘了!”

掌櫃高高興興把這幅對聯收起來,“改天讓人裱到門口去!”他識好歹,也能看出來對聯中特意帶的“平波”二字,正指他的酒樓“平波樓”。

林稚水將黃羊帶回家,妹妹麻溜處理了,擺到社台前祀神,又去院內立杆,懸掛天燈。林稚水幫她打下手,羹湯灶飯、糖瓜糖餅都擺上桌,想了想,又放了個東西上去。

妹妹掛完天燈回來,一進門,心口直跳:“哥,那是什麽!”

也不怪她大驚失色,灶上除了祭品,竟還擺了個大烏賊頭。

林稚水咳嗽一聲,“之前我不是離家了嗎?路上看到一頭大烏賊興風作浪,殺了他後,就繼續上路了。後來回程,發現他居然還在溝裏,不腐不爛,就帶回家,想著哪天當祭品,祭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