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在下姓郭

妖族太子都沒來得及阻攔,只能眼睜睜看著阮小二的屍身消散,連鞭屍泄憤都不行。

阮小五死的時候,馬上疾馳的林稚水突然悶哼一聲,胸腔與脖頸還有腿上傳來的劇痛令他知道,阮小五死前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幸好,雖然離得遠,阮小五死後也回歸了文章,日後若有機會,還能再見。

又過了一會兒,林稚水臉色一白,倏地噴出大口血,濺到籠頭上。

劉唐:“林兄弟!”

林稚水閉了閉眼,復又睜開,“我沒事,是阮二哥。”

劉唐摸了摸腰間樸刀。

兩人都沒有說話,壓抑著沉默趕路,他們跑得足夠遠了,但是,妖族太子也追得足夠快——他化作真身,是一頭三層樓高的巨狐,風馳電掣地截住了林稚水與劉唐。

林稚水二人正好策馬到一處峽谷,兩邊是峭壁,能容三四匹馬齊頭並進。地面是濕潤的黑泥,半個馬蹄子陷進泥裏,延伸出一串蹄印。

碗口粗的圓木從崖上垂直砸下來,林稚水和劉唐急急勒了韁繩,才沒把自己連人帶馬送到圓木底下。

馬兒慢嗒嗒往後退了兩步,鼻子裏咈哧咈哧噴著粗氣,空中又落下一“人”,從狐狸形態變為半狐半人,鞋底穩穩踩在圓木上。身後,狐狸尾巴上的毛已經沒有初見時的光滑,亂糟糟,似乎每一根都豎了起來。

“跑得到挺快。”妖族太子狹長的眼眸微眯,“還跑嗎?”

劉唐垂下眼。

所有人都以為赤發鬼劉唐莽撞無腦,是一個暴躁莽夫,卻少有人注意到,提出劫取生辰綱這一膽大包天主意,並說動得了本來不想摻和的晁蓋入夥的,也是他。

單純的莽夫,可不會想到拉人入夥,該拉願意藏匿私商——在江湖幹劫財害命勾當——的晁保正。

所以,他在發現“燃I燒I彈”特別好用後,偷偷在腿邊綁了一個,就是以防出現這種情況。

劉唐攥緊韁繩,另一只手也去摸樸刀。

他想的很好:林兄弟機靈,我縱馬過去和那廝打鬥,找時機引爆了瓶子,也能傷他幾傷,林兄弟便可趁此機會跑了。

然而沒等他摸到樸刀,就感覺身體一輕,低頭看,全身上下都成了透明的。猛然轉頭,望向林稚水:“林!”

他收回了支撐劉唐行動的靈氣。

下一秒,劉唐化作墨色光點,消散在一人一妖眼前。他偷藏的燃|燒|彈也失了支柱,陡然下墜,瓶底穩當地落到靴尖上。

那靴子尖往上一挑,瓶子亦往上飛,少年骨節分明的手將它納入掌中。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和妖族太子遙遙相望,“不跑了。”

不可能跑掉了。

已經整整兩千年沒有出現過書中人,妖族太子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你倒是好心,提前把人送走。之前那三個人,是一母同胎的兄弟吧,可惜,沒趕上你好心的時候,被舍棄了。”

林稚水笑了笑,瓶子在手中旋轉,“你真狼狽,是兩位哥哥弄的吧。”

妖族太子眼中有一瞬間的寒涼。

他現在著實不好看。

九條尾巴,有一條頹縮在圓木上,軟軟搭著樹枝——那是林稚水炸的。

縫繡九尾狐的袍服,從狐狸耳朵斜斜劃拉一大道口子到尾巴根,素白的裏衣不見血——那是阮小五槍挑的痕跡。

墨絲散落下來,雖不見亂,可束發的珠冠的確不見了蹤影——那是阮小二飛魚鉤鉤走的。

他負手而立,冷笑:“兩條臭蟲罷了。”

——也確實沒給他造成什麽實質性傷害。

暗金的妖目瞥過來,從林稚水握瓶子的手,一寸一寸往上挪,仿佛在用視線刨開皮膚肌理,窺到那一塊塊骨骼與血肉,“至於你。”他平靜的,如同不過是被寶石不慎割傷了手那般,“臣服孤,自願加入妖族,孤既往不咎。”

瞳孔裏倒映林稚水的臉。

可惜,那是一張被動過手腳,不太看得出少年本來面目的假臉。

“真是抱歉了,”林稚水從馬鐙裏把腳脫出來,身子翻轉,一個倒掛金鉤,將瓶子踢過去,“我沒辦法既往不咎。”

陽光染紅少年冠玉般的臉龐,也將燦爛的光彩鍍進那雙漆黑的眼眸裏,分外明亮,“只要我一天不死,就絕不讓你,讓你們全體妖族,好好的活。”

眼見著讓溟海城亂成一團的瓶子被飛替過來,妖族太子瞳孔一縮,尾巴飛速地團起自己,裏面的幾條還重點照顧了要害。

被特意留在最後才發動的攻勢,必然是囊括所有的希望,有可能逆轉局勢的一擊。任何人處在妖族太子此時的位置上,都會如此想,並且極為鄭重的對待,以免翻船。

然而,那瓶子撞到狐狸尾巴後,卻只是輕微地回彈,順著光滑的皮毛慢悠悠滑下,“哐當”一聲響,被地面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