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5頁)

“……宮惟他,會死嗎?”

尉遲銳尾音艱澀而勉強,只見應愷回頭望向前方,須臾後才道:“只是毀掉陣眼的話,不會。”

明明在現實中你死我活,明明被欺騙的怒火還殘存在心頭,尉遲銳聞言又松了口氣,盡管自己也不知道這口氣為何而松。

他跟著應愷出了大殿,結果剛跨出門檻,只聽頭頂又是悶雷般轟隆一聲震響,東邊岱山方向的天穹也開始塌陷,遠處驚呼尖叫響作一團!

應愷站定腳步,在開闊的空地上擡手一揚。

頃刻間萬神定山海發動,他那遍布於天下的元神同時亮起靈光,與此同時他的聲音也傳遍了玄門百家:

“——夢境既滅,玄門覆巢,你我俱當亡於今日!”

謁金門,巨鹿城,宴春台,懲舒宮,翺翔天際的龐大金船……從現世被拖進夢境的上萬修士從這片大地的四面八方紛紛擡頭,每個人臉上都凝固著震驚、茫然、恐懼的表情,只聽應盟主冷淡的聲音響徹耳際:

“此時亟需摧毀陣眼。誰人不想魂飛魄散,即刻隨我上滄陽山。”

四野八荒,余音裊裊,震蕩不絕。

風揚起應愷深藍袍袖,面容看不出一絲表情:“走吧。”

尉遲銳尾隨著應愷,一前一後穿過殿門外曲折的長廊。直到兩人身影完全消失,他們身後的樹叢才簌簌一動,半空中無聲無息地解開了一道隱匿術。

誰也沒看見一道身影憑空出現在寢殿窗台邊,維持著剛才幾個時辰以來一動不敢動的姿勢,因為震驚過度而面孔蒼白,瞳孔微微顫栗。

是謁金門少主,尉遲驍。

滄陽宗。

哐當!

風挾著尖銳哨響,穿過禁殿窗欞,打翻了養著那支桃花的青瓷瓶。

宮惟單膝跪地,五指深深沒入發絲,白皙的手背筋骨突起,全身不住劇烈顫抖。

“自你半年前來到仙盟開始,就一直阻擋我等打開天門,你到底是什麽人?!”“斬殺爾等,非我所願,來世皆賜功德傍身……”“什麽樣的職責需要你屠殺這麽多人?”“我喜歡你,徐霜策,你不能這麽對我!”……

無數畫面與聲音交雜在一起,在他混亂的腦海中紛紛揚揚掠過,最終化作貫穿胸膛的劇痛——

“誰人阻我,誰人當死,天下仙門,今日斷絕……”

洪流般的神力化作桃海覆蓋了全天下,淹沒了現世凝固前最後那凝血的四個字:

“蝶死夢生。”

咣!

宮惟一拳抵在地上,指骨血絲洇進地磚粉碎的縫隙。

良久他吐了口滾燙的血氣,再度站起身來,面容肅靜如冰冷的玉石,已看不出絲毫頹弱,一擡手沙啞道:“白太守。”

神劍流星而至,鏗鏘出鞘,霎時間映出了宮惟眼底如血般的寒芒!

此時此刻,平日裏威嚴宏偉的滄陽宗已然陷入混亂,無數修士正從龐大夢境的四面八方飛馳而來,越來越多人湧上了滄陽山。

禁殿前,應愷站住腳步,望向眼前陰霾天空下寂靜華美的大殿。

各大門派宗師綴在他身後,凝重有之、倉惶有之、驚疑不定有之,嗡嗡議論聲終歸於死寂。只聽應愷終於開了口,聲音不高,但像利箭般穿透了每一絲窗欞與磚縫:

“宮徵羽。”

山林嘩動,松濤陣陣,山谷中回蕩著悠長震響。

應愷一寸寸拔出不奈何,劍鋒完全出鞘那一刻似有清嘯直上雲霄,森寒劍鋒映出他平靜的眼睛:

“把你的右眼給我,作為交換,千百年後你再次誕生於天地時,將看到一個完美而嶄新的世界。”

身後無人能懂這話背後的森然深意,只見應愷驀然揮劍,全力傾出。

不奈何劍光亮起的刹那間,滿殿禁咒感應,頓時自動解開。靈力如烈焰般耀眼,震天動地砸塌了整座禁殿!

轟——

地動山搖巨石如瀑,煙塵滾滾直上九霄,不奈何劍鋒被另一把緋紅長劍硬生生架在半空!

硝煙被風刮得嘩然一散,只見深紅色袍袖迎風揚起,那身影清削挺拔,與記憶中那個踏著血路殺上高台的年輕人一模一樣,所有人不由同時悚然變色。

“果然、果然是那個殺神!”

“真的是法華仙尊!”

“宮惟?!”

……

宮惟擡起眼睛,右瞳閃爍著一星血光,聲音卻輕柔沉靜:“你錯了,應愷。這世間永遠完美不了,而你我都將死於今日。”

周遭議論驚恐如沸,兩把劍身絞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應愷輕聲問:“你終於想起來了?”

宮惟視線看向不奈何劍,問:“徐霜策呢?”

應愷沒有回答,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熟悉而嘶啞的聲音:“……宮徵羽……”

宮惟覓聲望去,霎時一頓,是尉遲銳。

“你真的要讓我們都魂飛魄散?”尉遲銳緊緊握著羅刹塔劍柄,戰栗之劇甚至連劍身都不斷發出喀喀聲,但他發紅的眼眶只緊盯著宮惟:“過去那麽多年都是假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