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3/3頁)

現在再看見應愷,連徐霜策一貫少有情緒波動的內心都不由升上些許復雜的滋味。他剛要擡腳,動作在半空一頓。

然後他才跨過門檻,皺眉問:“你這是怎麽了?”

應愷面色從未這麽憔悴過,普通人幾天幾夜不睡怕也就這樣了,眼下甚至還有淡淡的青影。

“近日不知為何,每每憂思多夢,夢到的都是從未經歷過的荒誕不經之事,因此不免多思慮了一些。”

應愷並沒有說自己思慮的都是什麽,徐霜策也沒有問,默然站定了腳步。

“那天你說柳虛之已經被送回宴春台了,”應愷突然道。

徐霜策說:“是。”

“但我醒來時,他在金船上。”

徐霜策淡淡道:“我改變了主意,讓他直接去見穆兄比較好。”

應愷點了點頭,並不計較:“虛之受傷頗重,理當如此。”

“……”

庭院開闊寂靜,只聽溪水淙淙,碧苔蔥蘢。應愷出神地望著溪流中兩三點落緋,直至飲盡了那杯酒,才把空杯放在桌上,又斟滿了兩杯。

他笑著一招手道:“我們兄弟倆好多年不曾對飲了,霜策,坐。”

徐霜策目光微微閃動,少頃才掀袍而坐。

應愷道:“钜宗被害一事已發回巨鹿長孫家,仙盟掀起了軒然大波,人人都在暗下議論,怕是一年半載都無法止息。”

徐霜策道:“此事奇詭,議論也在所難免。”

“我已令人前去天門關,尋找度開洵留下的更多痕跡,且看能否找出關於鬼修身份的線索。”

“路遠難行,需從長計議。”

……

交談如此來回數次,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應愷一手執杯,似是思忖了很久,終於嘆了口氣道:“霜策。”

來了。

徐霜策擡起眼睛,正對上了應愷帶著疲憊血絲,但仍澄澈明亮的注視。

“你出發去天門關之前,曾經告訴我夢都是假的,夢只是夢而已。但這段時間我夢中所見之事都如同親身經歷,且離奇曲折非常,仿佛是在另一個世界裏發生過的那般。”

應愷頓了頓,輕聲道:“柳虛之醒後告訴我,他在天門關的冰川下聽度開洵提到了只字片語,仿佛在說‘幻境’、‘現世’,還有‘升仙台’……”

徐霜策一言不發。

“當日音障法陣中只有你與度開洵兩人,而度開洵已經死在深淵下了。”應愷的聲音還是很和緩的:“霜策,你能告訴我,度開洵臨死前到底告訴了你什麽嗎?”

空氣仿佛正一絲絲地沉下來,變成冰冷凝滯的壓力,堆疊在兩人之間。

“困獸猶鬥,胡言亂語,當不得真。”良久後徐霜策轉開視線,平靜道:“不用太過在意。”

應愷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突然話鋒一轉:“既然如此,我能否見你的弟子向小園一面,親口問他幾個問題?”

徐霜策第二次拒絕了:“重傷未愈,尚在靜養,不能前來拜見盟主。”

“——尚在靜養。”

應愷一字字地重復道,然後轉頭看向徐霜策執杯的那只手,語氣溫和:“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手上這又是怎麽回事?”

順著他的視線,只見徐霜策右手中指骨節下,一根烏黑的發絲細細纏繞數道,打了個精巧的結。

“……”

仿佛無形的屏障把這方寸之地隔絕了,周遭氣氛緊繃,安靜得可怕。

徐霜策終於擡眼對上應愷,平靜反問:“房中之樂,有更甚於畫眉者,你當真要讓我再說下去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