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第2/3頁)

應愷連話都說不囫圇了:“話雖如此,但沒有穆兄親自看護怎麽行?要不還是送來懲舒宮吧,我這就把穆兄請來……”

徐霜策淡淡道:“你的穆兄已經來了。”

應愷詫異回頭,只見灰白天際突然出現了一星紫光,隨即迅速變大,淩空俯沖而來,竟然是一條金紫木的小舟!

“今日之事牽涉甚多,一時難以詳述,待七日後我再上懲舒宮去與你一一梳理清楚。”徐霜策頓了頓,道:“你元神受損未愈,不易操勞太多,還是先小憩片刻吧。”

應愷竟然從他語氣中聽出一絲溫和,頓時受寵若驚,便要轉過身來:“倒也沒有,我剛才只是撞到頭迷糊了會兒,並不礙……”

話音未落,徐霜策一手幹凈利落拂過他腦後重穴。

應愷:“…………”

應愷這輩子都沒防備過站在自己身後的徐霜策,當場眼前一黑,向後倒去,連罵聲都沒來得及出口便瞬間墜入了沉眠。

這時小舟俯沖而來,船上是兩名紫衫的醫宗大弟子,見狀急忙大驚行禮,疾奔而出把應愷扶上船:“應盟主!”“盟主這是怎麽了?”“徐宗主沒事吧?”

徐霜策負手而立,平靜地叮囑:“盟主損耗靈力甚多,無甚大事,但急需靜臥休息。你二人不要喧嘩打擾,讓他好好睡一會兒吧。”

醫宗弟子聞言非常感動:“兩位宗師果然情義深重,我等一定謹遵您吩咐!”

徐霜策頷首不語,醫宗弟子又小心翼翼請示:“宗主,天門關回滄陽山遙遠難行,不如您屈尊與我等共乘一舟,如何?”

這金紫小舟是醫宗門下專供疾行所用,尤其像天門關這樣靈氣稀薄的險惡之地,巨大的金船難以進入,便特意挑選一葉最小、最輕的扁舟,不計代價強行化血驅動,僅僅來回一趟便要燒掉金船平時航行半年的巨量靈力,因此只在最關鍵的時候才能拿出來救人。

徐霜策卻一搖頭:“不用。”

“那您……”

徐霜策眼皮微擡:“血河車。”

尾音尚未落地,剛才在附近徘徊暫避的四頭神禽再次出現,從蒼穹下呼嘯而來,轉瞬便至近前。徐霜策拂袖一招,昏迷不醒的柳虛之便從車門中懸浮而出,被弟子慌忙接住檢查一番,見並無性命之危才松了口氣,把樂聖也送上了金紫小舟。

徐霜策一步登上車門,頭也不回道:“你們小心護送盟主與樂聖,不得有誤。”

兩名醫宗弟子連忙躬身行禮,恭送血河車再次起飛,呼嘯直上高空。

·

嘩——

血河車內寬闊猶如臥房,鎏金仙鶴紙門被輕輕合攏。

徐霜策的側影立在門邊,燈影只渲染出半側俊美面容,青銅盒從袍袖中滑落,被他緊緊握在了掌中。

東天與北垣的神位之賭,鏡靈與鬼修的生死博弈,現世與幻境的真假交織……數不清的細線從虛空中來,在他大腦中交織成錯綜復雜的巨網,又向虛空遠處消失淋漓的血跡。

而這張詭譎巨網最深處,漸漸浮現出一幅鮮明的畫面。

是應愷那抹淋漓的血。

——“東天上神秉性慈悲,憐憫世人飽受戰亂之苦,遂降下天劫打得鬼王萬劫不復……”

“東天上神為保護人間,曾與北垣上神血戰不分勝負……”

“東天上神降下法寶為钜宗護法,將北垣的惡念封印在萬丈地心,從此平息了滅世之禍……”

一絲冰冷陡然刺進心底,徐霜策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個念頭——東天上神僅僅將北垣的惡念打入地心後就結束了嗎?

如果鏡靈隨著北垣輪回入世,時時刻刻防備著殺障再現,那麽傳說中的東天上神是否也沒有回歸上天界,而是如影隨形地跟著北垣,來到了人世間?

會不會就是應愷?

徐霜策緊緊地閉上眼睛,眉宇沉郁肅殺,朦朧燈影中只能看見一段清晰收緊的下頷線。

正當這時房間中傳來一聲細微的呢喃,仿佛無形的力量把他從冰冷的黑水中提了出來,徐霜策睜開眼睛,僵直的身形終於動了動。

他走到屋裏那張軟榻前,半跪下身,暖黃燈影勾勒出面前昏睡的側影。

“……”

宮惟又喃喃了幾句什麽,似乎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昏沉中翻了個身,細白的手指緊緊抓住了徐霜策垂落的衣帶。

這具身體無法支撐元神中那枚強大的金丹,他需要靈力。

即便在昏迷中他都會下意識向靈力最強的人靠近。

宮惟眉角很長,由濃轉淡,如一抹纖秀的墨跡消融在冰雪裏。他睡著的時候眉宇很平展,像是天生沒有心事,從來不知道憂慮的滋味。因為失血的緣故嘴唇蒼白,微微張著,毫無防備,是睡得很熟的模樣。

徐霜策的呼吸深長起來。

他無聲地伸出手,將指尖懸在那嘴唇上,似乎想要觸碰,卻又像是被無形的力量阻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