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3頁)

虛空中那個無形的沙漏終於轟然翻轉,流沙飛揚迸濺,時間走向終點。

殺死徐白,在那無可挽回的結局發生之前——

宮惟驀然睜開雙眼。

空虛的靈脈讓他虛脫昏沉,驚醒刹那間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下意識從床榻上坐起起,發現身下竟是高床軟榻,緊接著感覺到身側躺著其他人,扭頭一看,竟然是徐霜策!

月光從高高的窗間灑進璇璣大殿,夜空桃瓣飛揚,層層紗幔輕卷。徐霜策僅著玄色修身內袍,一動不動倚靠在外側床頭,從平靜的側臉和沉緩的呼吸來看他應該是合衣睡著了,修長白皙的雙手交疊在身前。

“……”

我不是在金船上嗎?怎麽會回到滄陽宗璇璣殿?徐霜策怎麽會躺在這裏?

宮惟神智一時清楚又一時恍惚,視線如同被蠱惑般落在對方咽喉上,夢境中尚未退卻的殺意再度從心頭湧起,那個聲音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殺了他。

十六年前你已經失手了,必須盡快殺了他——

宮惟著魔般伸出手,懸空在那毫無防備的脖頸前,指尖微微顫抖。

“……十七年前徐宗主遠赴千裏,將欲毒殺法華仙尊的度開洵斬殺於極北之地……”“世人皆知法華仙尊死後遭戮,血入桃花,否則是什麽支撐著璇璣殿前的桃海終年不敗?”“徐霜策在定仙陵前親手為你抽兵人絲,這事全仙盟都知道了!……”

一個前所未有的、顛覆性的念頭突然浮現出來,幾乎誕生的刹那間就占據了宮惟的全部心神。

他想:“如果我不殺徐霜策,會發生什麽?”

十六年前徐霜策未死,但冥冥中毀滅的結局也並沒有到來。

如果就放任這世界走到最後一秒,命運會迎來什麽?

沒人能看到一絲絲猩紅在宮惟眼底散而復聚,在這靜寂隱秘的深夜裏,每一瞬都漫長得沒有盡頭。過了不知多久,他鋒利的指尖終於向後微微一收。

但就在這時,仿佛被一根冰涼的針刺穿了神經,他突然意識到了周圍景象與身下床榻的異狀——這不是真實的滄陽宗璇璣大殿。

這是幻境!

說時遲那時快,宮惟心念電轉,正向後收回的手撚起被角,似乎非常自然毫無異狀地掖到了徐霜策胸前。

而就在被角落下的同一時刻,徐霜策雙眼一睜,沉靜的視線直直看進了宮惟眼底。

——兩人對視那瞬間,窗外桃海被呼嘯狂風掠走,層層紗幔卷起化為無形;周遭所有幻境都如潮水般褪去,終於露出了現實的場景。

他們並不在滄陽宗璇璣殿,而是一座高闊的客棧房間,破曉時青灰色的天光正從窗欞中露出端倪。

徐霜策合衣而起,平靜道:“愛徒,這是作甚?”

“拜見師尊!”宮惟起身雙膝跪在床榻上,正色俯首道:“弟子看師尊衣著單薄,恐夜深受涼,故此鬥膽為師尊掖被,萬望見諒!”

床榻一側與墻壁相抵,昏暗掩蓋了他已被冷汗浸透的寢衣後背。

仿佛過了漫長的幾個時辰,但實際只是短短數息間,他終於感覺到一只手擡起了自己冰涼的下頷,徐霜策烏黑的眼睛似笑非笑:“是麽?”

宮惟就著這個被迫擡頭的姿勢,誠懇道:“弟子驚醒師尊,弟子有罪。”

這場景簡直太怪異了。淩晨天光曖昧,客棧床榻寬深,他僅著寢衣跪在靠墻那一側,徐霜策半靠外側的床頭;也許是脫了外袍的原因,從宮惟這個角度看去徐霜策肩寬而腰窄,裏衣勾勒出完美的上半身線條,隱隱散發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宮惟倉促地垂下了眼睫。

“愛徒身中兵人絲,現靈脈寸寸斷裂,每日需為師往氣海內灌注大量靈力養傷。”徐霜策略微探身靠近,在宮惟鬢發邊輕聲道:“愛徒要少玩鬧,多靜養,明白了嗎?”

宮惟沙啞道:“弟子明白。”

徐霜策微微一笑,收手翻身下了床榻。

仙盟各地都有專供修士入住的客棧,房間看上去除了格外雅致寬闊些,倒也沒有其他不同。滄陽宗主衣袍被掛在靠窗的衣架上,徐霜策泰然自若地走上前披上外衣,只聽宮惟在身後終於忍不住顫顫巍巍地問:“師尊,您這是……”

徐霜策道:“去天門關。”

宮惟明顯錯失了這一段信息:“啊?”

天門關是三處可能地點中最遙遠難行的一處,靠近極北冰川,氣候詭譎多變,且過了宴春台之後就靈氣稀薄,往下的路程便不能再禦劍了。

按宮惟對徐霜策的了解,別說地裂中埋著一座滅世機關兵人,哪怕埋著大羅金仙說不定他都懶得去找,更何況還得徒步走去。他正想著是不是應愷拿盟主印來逼徐霜策就範了,卻聽徐霜策道:“關於你體內的兵人絲是何人所種,現已初步有了線索,可能是钜宗的弟弟度開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