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3頁)

說罷他揚手一潑。

半盅殘茶灑在桐木地上,映在了所有人瞳底。

徐霜策站起身,居高臨下道:“我有事發信同溫修陽商量,先回避片刻,稍後就來。”

眾人都沒反應過來,只見徐霜策徑直走向大門,似乎是真有什麽要事,也不用醫宗弟子匆匆趕來,自己擡手一掀簾,便消失在了長廊外。

應愷莫名其妙地轉回頭:“長生,你們這是……”

話音未落尉遲銳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有事跟你說。”

“啊?”

尉遲銳仿佛沒看見其余兩人如見怪物的目光,堅定而凝重地加強了語氣:“讓他倆趕緊走,我有事單獨跟你說。”

穆奪朱:“……”

長孫澄風:“……”

應愷再次擠出來一個字:“啊?”

·

徐霜策快步疾行穿過遊廊,直至轉過拐角,身影驀然消失在虛空中。

下一瞬,他出現在了船艙內病房所在的那一層,收住腳步,站在空空蕩蕩的白玉台階上不輕不重地——

“咳。”

是徐霜策!

宮惟元神一動,驀然睜開眼睛,脊背上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按照計劃他一直躲在劍宗屋裏,等著長生帶師兄來解救他,但沒想到等了半天,長生沒把應愷這尊大佛搬來,倒是徐白先一步回來了,天空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難道應愷他們緊隨在後頭嗎?現在應該怎麽辦?

緊急關頭容不得多想,宮惟冒險捏了個竊聽法訣,對面隱約傳來天空閣裏的聲音,正是钜宗不緊不慢道:“……既然如此,我就帶白霰告辭先去砂海了,如有任何發現再傳音符聯系……”

怎麽大家還議著事,徐霜策倒先回來了!

眼下哪怕奪路狂奔都來不及,徐霜策已經把船艙這一層通往天空閣的唯一要道給扼住了,而且正不緊不慢地向台階下走來。

宮惟內心感覺無以言表,起身迅速推門而出,腳步輕得像是片隨風刮走的羽毛,眨眼間便熟練地穿過了好幾條錯綜復雜的走廊。徐霜策身影出現在長廊盡頭的同一時刻,他已經趕回了自己醒來時的那間屋,推門直接沖了進去,脫衣蹬鞋一氣呵成,直接上床拽過外袍把自己兜頭裹住了。

滄陽宗主衣袍上清淡的白檀香霎時撲面而來。

這時哢噠一聲,徐霜策推門而入,走進了房間。

宮惟全身都縮在那件白底黑邊鑲金的宗主衣袍裏,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只感覺徐霜策走到床邊,站定不動了。

噗通,噗通。

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喉嚨裏跳,好似一張口就要直接蹦出來似地,每一瞬息都突然變得無比漫長。

可能人緊張的時候反而好胡思亂想,就在近乎窒息般的空白中,無數剛才來不及細思的雜念突然都一股腦地冒了出來,紛紛揚揚地出現在宮惟腦海裏。

徐白為什麽要去殺度開洵呢?

徐白為什麽沒有戮我的屍骨?

徐白怎麽突然對一個低階弟子小魅妖這麽好,只是因為不想看向小園死嗎?

那要是他知道了我不是向小園,他還會不會……還會不會想殺我呀?

沒人能看見衣袍之下,宮惟的手指緊緊攥著一邊袍角,用力到指關節發白。他眼前似乎再次浮現出自己屍身手臂上那鮮明慘烈的抓痕,一個埋藏在意識最深處、仿佛假裝看不到就可以若無其事的念頭,終於難以遏制地浮出了腦海——

徐霜策沒有屠戮我血肉遺骨。

那璇璣大殿前的桃花海,到底為什麽十六年不敗呢?

突然宮惟整個人一僵,感覺一只熟悉的手隔著衣袍覆在了他鬢發上,順側頰一滑而下,動作輕柔又不容拒絕。

周圍安靜得可怕,他聽見徐霜策俯身在耳邊,隔著那層衣料溫和地道:“愛徒。”

“為師已經替你退了謁金門道侶之約,從此你就不必擔心任何外人再來糾纏了。”

宮惟呼吸停住,連閉攏的眼皮都緊繃到了極致。

不過下一刻他便不自覺放松了。

徐霜策的話音裏仿佛蘊含著某種魔力,伴隨著最後一字落音,難以抵禦的睡意突然鋪天蓋地襲來。

他最後一絲意識感覺自己好像身體騰空,貼在一個有力的懷抱中向門外走去,隨即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

半刻鐘前,甲板。

應愷蹙眉問:“白真人何必行此大禮?”

甲板盡頭藏屍閣外,白霰深深俯首,額頭觸地,對著冰存法華仙尊遺體的方向拜了下去。起身後再度一絲不苟頓首觸地,直至三拜九叩禮畢,才站起身呼了口氣。

“十七年前刑懲院中,宮院長為阻止我剖心,曾力竭而受裂指之傷。此後我欲登門拜謝,奈何緣慳一面,直至陰陽兩隔。”他低下頭道:“我內心一直憤懣,如今才終於夙願得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