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3頁)

尉遲銳回以澄澈、安定、坦然的目光,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也不奇怪,哪怕換應愷甚至徐霜策過來也不可能理出個頭緒。宮惟長長嘆了口氣,暫且放下了這一茬:“還有一件事,你能找師兄商量商量,想辦法幫我把向小園的魂找回來嗎?他這個身體我保存得很好……好吧,也不是很好,但起碼還能用。說不定還有機會把向小園塞回來?”

尉遲銳茫然道:“那你怎麽辦?”

宮惟心說當然是辦完我該辦的,就該上哪去上哪去了。不過他沒把這話說出來,只道:“我死都死了,當然不能占著別人的身體不還。實在不行你問應愷要個能附魂的容器,以後就把我裝在裏面唄。”

尉遲銳花生送到嘴邊,動作一下停住了,腦海中浮現出自己把宮惟的魂魄裝進小罐兒裏掛脖子上走哪帶哪的情景,臉色變得十分一言難盡,半晌道:“可是鬼垣現在已經進不去了。”

宮惟訝道:“什麽?”

“徐霜策跟應愷說鬼垣異變,應愷就下去了一次,銅門緊鎖沒有鬼影。從臨江都回來後他倆又結伴下去了一次,不奈何沒劈開黃泉的門。”

強闖鬼垣乃是逆天改命,即便是三宗四聖這樣的當世大能,十次裏能成功一兩次也屬僥幸。有記錄能劈開黃泉再全身而退的也就徐霜策與應愷兩人,如果連他倆都被攔在生死結界之外,那確實其他人都束手無策了。

“應愷說可能是生死簿出了問題,鬼垣為了掩蓋,強行阻攔不讓人來查。等定仙陵事了,他要跟徐霜策一起再下去查清。”尉遲銳一搖頭,道:“魂魄頭七回陽,七七過奈何。這都過去多久了,恐怕早轉世了。”

宮惟愣住片刻,想起如今這局面的始作俑者,登時一股惱火直沖心頭:“都怪你大侄子!他……”

正巧這時門被叩叩敲了兩下,傳來尉遲驍的聲音:

“叔叔,您在嗎?”

“叔叔”二字對劍宗來說不啻佛法綸音,頓時戳中了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尉遲銳瞬間從椅子上彈起來,迅速收拾好滿桌花生殼,熟練地從懷裏抽出洗劍集攤開往桌上一放,劈手奪走宮惟剛剝好送到嘴邊的花生,把他拉起來就往屏風後攆:“在!”

“應盟主正派人四處尋您,說有要事找您商議!”

尉遲銳:“等等!”

宮惟反手揪住尉遲銳,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聲音咬牙道:“你侄子跟我有婚約。”

“啊?”

“他媽跟滄陽宗定下道侶之約,四柱八字都算過了,定情信物都給了,結果他嫌棄向小園是魅妖,一點面子不給就當堂退婚,把人家氣得回去就走火入魔了。還有你看我這裏,”宮惟指著自己的脖子,咽喉上被勾陳劍劃破皮的傷口還貼著膏藥:“這也是他劃的,要不是我逃得快估計又得死一回!”

尉遲銳震驚:“怎能如此?”

“是啊,謁金門少主又怎樣,就可以這麽看不起小魅妖嗎?”宮惟怒道:“對了他還罵我,他罵我是‘非人之物’——上一個這麽說的人你還記得是誰?”

尉遲銳不假思索:“徐霜策!”

話音剛落他就被自己給驚呆了。

堂堂謁金門少主,好的不學壞的學,竟跟那滄陽宗姓徐的如出一轍,這如何使得?

一把名為同仇敵愾的火苗終於在劍宗心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兩人互相一對眼神,尉遲銳鄭重點了點頭,轉身整了整衣襟袍袖,然後才咳了聲清清嗓子,大步上前打開了屋門。

尉遲驍果然站在門外,低頭擡手行禮:“劍宗大人……”

“我正要找你。”

尉遲驍愣了下:“何事?”

謁金門少主已經很高了,但劍宗站直的時候比他還高點兒——可能是少年時代被吊起來抻長了的關系。他眼窩較眉骨更深,因此板起臉來的時候看上去更加嚴厲,甚至有些威勢迫人的意味。

他道:“我聽說你要跟滄陽宗退婚。”

尉遲驍動作頓時僵住。

“天地以萬物為芻狗,一人一木一花一草,皆有開謝悲喜,亦有生死榮枯。蒼天以自然為道法,魅妖與眾生為一體,因此與你我有何分別?”

尉遲驍全身像被定住一般,良久喉結才用力一滾,似是將酸熱的悔恨硬生生咽了下去:“……之前是我謬誤……”

尉遲銳威嚴道:“你當堂退婚,態度高傲,害得魅妖走火入魔,此等行徑實在令人不齒!”

屏風後宮惟一撫掌,心說罵得好!

“眼下大錯已然鑄成,你尚不知悔改,還管無辜魅妖叫非人之物,種種所為實在愧對謁金門數百年聲威。你簡直——”

尉遲銳還待搜腸刮肚想詞,突然只見他大侄子深深一拜,沙啞地打斷了:“先前種種狂妄之態,如今想來悔恨難言,叔叔教訓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