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3/5頁)

他轉向徐霜策,神情帶上了三分揶揄:“萬裏赴冰原都沒弄死一個度開洵,徐宗主?你竟然也有失手的時候?”

誰料徐霜策沒有回答他,應愷也沒有。

金船緩緩前移,天台風聲呼嘯。兩位大宗師憑欄而立,應愷皺起了濃密的眉角,緩緩道:“身首分離,一劍貫心,絕不會有生還的機會了,哪怕他把自己煉成兵人都不可能。”

說著他頓了頓,問:“霜策,你還記得臨江都那名鬼修嗎?”

徐霜策問:“怎麽?”

“你把度開洵的頭扔下了懸崖,那鬼修兜帽之下便沒有頭;度開洵生前想要宮徵羽的右眼、死後想要宮徵羽的屍骨,而臨江都的鬼修也是到處殺戮與法華仙尊有關,能夠成為他奪舍重生提供身軀的人。”應愷眉頭皺得越發緊,“種種聯系,實在蹊蹺,已經不能簡單用‘巧合’二字來解釋了。——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度開洵死後,把自己煉成了臨江都的那名鬼修?”

穆奪朱訝異道:“鬼修?”

誰知徐霜策沉默片刻,卻搖了搖頭:“唯有生前境界高深,死後才能煉成鬼修。此子雖天賦驚人,但死時不及弱冠,煉成鬼修的可能性不大。反倒是……”

他突兀地停下了話頭,穆奪朱問:“反倒是什麽?”

徐霜策默然不言。

應愷有點無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仍然堅持臨江都那名鬼修是法華仙尊還魂,是嗎?”

這番爭論從他們離開臨江都之後就發生過一次,徐霜策堅持認為鬼修與宮惟有關,為此應愷還專門下了一趟定仙陵去檢查宮惟的遺體,因此引發出了後面群屍驚變的災禍。

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正如應愷所言,度開洵身上的嫌疑已經比法華仙尊要大得多了。

徐霜策沉默片刻,突然問:“應愷。”

“怎麽?”

“你覺得宮徵羽生前,會不會有善與惡兩個魂魄?”

應愷與穆奪朱都愣住了,隨即同時失笑。醫宗笑著搖頭道:“且不說這種事就像一個人生來便有兩個腦袋,就說你、我與應兄三人都在法華仙尊幼年時便親手檢查過他的魂魄,如果有任何異樣,難道數十年前我們都發現不了嗎?徐兄,你即便不相信我們倆,也該相信你自己吧?”

徐霜策並沒有回答穆奪朱。他那雙眼睛乍看仍然黑沉冷靜,但如果仔細打量的話,就會發現瞳孔深處有些渙散,像是突然陷入了某個冗長的夢境裏。

應愷不由疑道:“霜策?”

“……”

徐霜策的視線像是正盯著空氣中某個飄忽不定的點,半晌突然輕聲道:“我有時會想……會不會自宮徵羽死後,我們都陷進了一個巨大的幻境裏?”

兩人齊齊一怔,應愷皺眉問:“你為何會這麽覺得?”

徐霜策一身玄色內甲,天光下他那張俊美淡漠的面容更加冰冷,那雙黑眼睛就像是兩口幽幽的深井,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這應當是不可能的,霜策。”應愷沉吟片刻,放緩語氣道:“世間三大幻術中唯有‘鏡通陰陽’,可以借助千度鏡界神器的力量構建出一座全新的幻世,但絕沒有能力將我們所有宗師都囊括在其中。況且要分辨現實和幻境是很簡單的,難道你不記得那條鐵則了嗎?——幻境之中無幻術,除非是構建幻境的人。”

“譬如你當年在千度鏡界幻世,只有宮徵羽一人能使用幻術,而鏡中眾生皆不知有幻術存在;你看現在玄門百家幻術仍在,便可知這個世界並非幻世,而是真實的。話說回來你為何會有這般怪異的想法?”

兩人都緊緊盯著他,卻見徐霜策好似完全沒有在聽,突然又問:“那我們會不會是在夢裏?”

應愷奇道:“什麽?”

“會不會是我做了個夢,這天下人都只是夢境造物而已?”

穆奪朱終於聽不下去了,捋起袖子活動了下手腕,彬彬有禮地道:“徐兄,若是你真有此困惑,在下願以雷霆之勢助你一掌,相信你的困惑立馬可解……”

應愷趕緊把他給拉住了,追問徐霜策:“你當真作如此想?”

“……”

“你近年越發在滄陽山閉關不出,也許是因為進境凝滯,不免多思了。待兵人絲之事了結後,你不妨來懲舒宮小住一段時日,我與穆兄幫你梳理靈脈,如何?”

徐霜策沒有答言。半晌只見他垂下眼睫,呼了口氣,說:“不用。是我多慮了。”

應愷少年時與徐霜策遊歷四海,深知好友意志堅定極難說服,有時甚至有固執己見之嫌,只得暫且按住憂急,勉強點了點頭。

這時有弟子從閣樓內掀簾而出,快步上前欠身:“醫宗大人,冰閣裏使人來報,說法華仙尊遺骨內的兵人絲已抽出九成,再過半個時辰就該抽凈了。您有何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