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尉遲驍把平地砸出了個深坑,坑頂上灰煙裊裊,他人在坑底已經半暈了。一般修仙者對上神劍白太守,基本當場劍斷人亡,而這位大兄弟竟然還有一口氣在,不愧是尉遲銳的親大侄子,很有繼承劍宗衣缽成為新一代人間炮台的潛力。

“喂,”宮惟蹲在深坑邊上,居高臨下沖著尉遲驍,微笑問:“大侄兒?還醒著嗎?”

尉遲驍芳魂一縷悠悠醒轉,艱難地問:“你……你又管……管我叫什麽?”

宮惟說:“沒什麽尉遲公子。你還好嗎?”

尉遲驍用力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腦袋:“那鬼修呢?”

“不知道,跑了吧,不過肯定沒死。”宮惟沒什麽責任心地隨口道,站起身笑著說:“臨江都內之事已超出你我能力範圍,當務之急是請尉遲公子回謁金門,三拜九叩請您親叔叔出山。話說回來我對劍宗大人仰慕已久,能幫忙引薦一下嗎?聽聞他英明神武,年少有為,境界高深……”

向小園的過往戰績太彪炳,導致尉遲驍立刻把馬屁理解到了錯誤的方向:“你想幹什麽?!我叔叔是正經人!”

“……”宮惟說:“少俠你可真想多了。”

尉遲驍提著勾陳與肅青雙劍,頭暈目眩地爬起來,活動了下肩膀肌肉:“那鬼修是怎麽消失的,別是你又損耗心頭血了吧?”

童子心頭血是克制鬼修的利器之一,但心頭血難得,且嚴重折損壽元。宮惟眨了眨眼睛說:“那還能怎麽辦呢。我以為尉遲少俠英俊瀟灑、修為了得、各路邪祟望風而逃,定能保護我這本領低微的非人之物。誰知……”

尉遲驍:“好了別說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這就把你送回滄陽山!!”

“那倒不必。”宮惟笑吟吟道,“咱們先回去收拾臨江王府門前那堆爛攤子,想辦法弄醒孟少主,然後一齊上謁金門請劍宗。我們徐宗主那張冰臉是指望不上的,只要尉遲劍宗出關——”

只要跟他前世死黨尉遲銳接上頭,再找應愷聲淚俱下地認個錯,徐霜策就算知道他借屍還魂了也沒辦法,還能抄著不奈何親自打上謁金門去把他抓回來淩遲了?

突然他腦後似乎感覺到什麽,一絲冰涼的寒意向後心襲來。

宮惟神情一變,下意識閃身,肩胛骨霎時一涼!

“……”他喘息著垂下視線,只見一截赤紅劍尖從左肩窩透出來,緊接著大股鮮血噴湧而出。

那厲鬼並沒走!

變故令人措手不及,宮惟耳邊轟響,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他看見自己的血順著劍尖成串打在地上,看見身側揚起厲鬼陰森的灰袍,看見坑底裏尉遲驍的表情由迷惑、驚愕到難以置信。

緊接著,尉遲驍暴怒而起,一把拉住他拽向身後,驚天一劍斬向鬼影!

宮惟雙膝撞在土地上,死死抓著白太守支撐身體,咬牙發不出聲。

鬼影失了白太守,不知從哪裏又拔出一把通體赤紅的劍,那赤色絕不自然,像是不知何故在劍身表面包了一層血色的膜。尉遲驍滿腔暴怒,雖然看不見鬼影,但憑敏銳耳力聽風辨位,竟與它打得不分上下。鬼影數次幾乎撲向他身後的宮惟,都被尉遲驍硬生生絞殺而回,不由越發暴戾起來,猝然隔空向宮惟一伸手。

白太守霎時感應,然而宮惟此時已經沒有力氣控制住它了,眼睜睜只見它在掌中化作灰煙,原地消失——

撲通。

失去唯一的支撐,宮惟頹然倒地,看見鮮血汩汩湧出創口,很快在草地上聚起一小灘血窪。

下一刻,白太守憑空出現在鬼影手中,左右雙劍同時向尉遲驍斬去,情勢瞬間倒轉!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風帶來一陣甜香。

宮惟愕然睜大了眼睛。

——只見血滴從他垂落的指尖落下,掉進身側草叢中一朵不知名搖曳的野花中。花蕊似乎被燙了一下,隨即數道縱橫交錯的紅線猶如血脈,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泛著緋光隱入大地。

漫山遍野的樹木突然都開花了。

桃花成苞、綻放、吐蕊,緋雲鋪向遠方,層層疊疊延伸成海。王府朱門墻裏墻外,千家萬戶大街小巷,風揚起千萬紛飛桃雪,映在每個人驚嘆的眼底。

世間絕跡十六年的桃花,一夕間全開了。

·

滄陽山,天極塔。

九重高塔,銅檐深殿,天穹在上伸手可觸。

安靜的殿堂中無數幻影交錯重疊,以高台為中心緩緩盤旋,細看是山川地理、河流村落,螞蟻般的行人車馬清晰可見,三千世界竟都微縮呈現在此,猶如仙家壺中日月,玄妙至極。

高台玉座上,打坐的徐霜策突然睜開眼睛,伸手在半空一拂。

千萬幻象中的一幅圖景隨著他的動作放大,現出熙熙攘攘的九重都城,大片大片緋雲疾速向全城蔓延,赫然是臨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