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皇子(第2/4頁)

“大概是他作為太子,盡力護我最好已是把我關起來思過,沒想到大皇兄卻能把我放走,幾乎沒受什麽懲罰。”

輪椅上的人沒說什麽話。

郁寧便繼續說:“後來,大晟面臨很多困境,父皇日夜操勞,壓力很大。都說父皇很少去後宮,卻也不是,他最難的時候,應該常去怡和殿吧,我就曾見到父皇從怡和殿出來,身邊沒帶什麽人,只有一個連順總管。”

“婉妃是父皇的第一個嬪妃,也是第一個誕下皇子的嬪妃,在大皇兄出生之前,父皇已經有好幾個妃子了,但皆無所出,直到婉妃誕下皇子後,才陸續有其他皇子皇女出生。”

“想來父皇是很愛她的,聽說他們是青梅竹馬。”

“父皇對她的愛不是給她權勢富貴,而是把她護在危險的權力旋渦後,他甚至沒給她封妃,妃位還是在白妃死後,皇後和貴妃主動跟太後舉薦給她的。”

現在回想,白妃可悲又可笑。

而先皇在去世前,對他說的,其實他很喜歡母妃,又有幾分真?

“後宮的嬪妃不把婉妃當敵人,皇子也因大皇兄的腿疾不把大皇兄當敵人,即便大皇兄那幾年輪流去六部,安插自己的勢力,也沒人注意並細查。”

登基大典時,禮部尚書欲言又止,懷疑的就是這件事。

他還是沒說話。

郁寧笑了笑說:“我第一次跟大皇兄說話,是在一個小山坡上。”

“那天我從四皇兄那裏提了一盒蹄膀回來,看到大皇兄坐在那裏,我爬上去,在那裏第一次發現皇宮的河是龍的形狀。”

“在那裏,大皇兄跟我說你喜歡高處,我於是做了熱氣球,現在我才知道何為高處,不是熱氣球能升到的地方。”

“這天下最高的地方,是皇位。”

寢宮內陷入空無的沉默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大王爺雙唇翕動,沉聲叫了聲“皇上”。

郁寧似乎是說累了,呼吸清淺緩慢,胸口幾乎沒有起伏。

聽到他的聲音,他重新睜開眼,想了片刻,似乎忘了自己說到哪裏,不知道是不是想不起來了,他沒再說往事,問他:“大皇兄這幾個月為何不願意上朝也不願出門?”

郁寧聲音越來越緩,“只是悼念父皇嗎?”

“還是,”他用力眨了眨眼,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父皇去世前跟你說了什麽,你無法面對我?”

“你一直坐輪椅,如果登基成皇,是不是……是不是要換一個適合你的龍椅?”

大王爺手指一顫,擡頭看向郁寧。

郁寧不知不覺又合上了眼。

房內光線黯淡,大王爺看不清,他眼角是不是有濕潤。

只能聽到極淺極淺的呼吸,從他淺淡的唇中呼出的,像是氣又像是生機。

房中只有他們兩人,郁寧不再問他話時,世界安靜的可怕。

有什麽就在這沉默中緩緩流逝。

大王爺輪椅扶手上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

他又低聲叫了一句,“皇上。”

“小七……”

沒有人回答他。

沒有人讓他做什麽,也沒人攔著他做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他自己轉著輪椅離開了這裏。

靠坐在床上的郁寧,一點點滑下來,躺在床上,虛虛握住被子。

那瞬間,他覺得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是大皇子,是最被偏愛的那個孩子,他不知道是恨是嫉還是羨。

意識模糊之前,郁寧聽到郁北征的聲音。

那些歇斯底裏的質問,震得他昏沉不已。

最後聲音變輕他才模糊聽清。

“你是唯一一個小寧弟弟第一次見到就笑的皇子。”

“那年夏天他剛來太學院,站在那棵梧桐樹下,看著你推著輪椅離開的背影,說遊樂場,是大家都會笑的地方。”

“他讓所有皇子都笑了,為什麽你不能讓他笑笑?”

郁寧咬住了唇。

昏睡之前,他想要抓住什麽,手指卻一點力氣都沒有。

房內外皆是無言的沉默。

郁北征松開大王爺的領子,促然扭過頭。

他望見皇宮中最高的摘星樓。

那年元宵,煙火絢爛,他站在星台上逼問郁寧,究竟最喜歡哪個皇子。

小少年在燈火下露出一個蒼白的笑,說讓他只想給每個皇兄幸福。

那時候他有多氣,現在就有多疼。

公主提著裙角,匆匆從遠處跑來。

幾個王爺都站在這裏,沉默著映著落日,氣氛壓抑凝滯。

她神色慌張,雙唇顫抖,“小七怎麽樣了?”

郁北征啞聲說:“正在裏面休息。”

公主松了口氣。

她和他們一起站定了一會兒,這時候他們不該打擾他,應該讓他好好休息,可是她心裏莫名很慌,猶豫許久,她還是推開門,想看郁寧一眼。

門被一雙白皙柔軟的手推開,房間內藥香裊裊,明黃色的床簾之後,卻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