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119(第2/2頁)

“原來如此。”

他擡手蓋住眼睛,語氣充滿疲憊。

俞雪行出身高門,一路順風順水,從未有什麽東西忤逆他的意思。程聲是他唯一一個無奈,他阻止不了程聲獻身她所熱愛的,也阻止不了程聲注定的死亡。

那個多年之前,因為偶然緣故出現在星際時代的外來者,讓程聲確定了時空跳躍的可能,也帶來渺茫的機會,從而將局中所有人都推向既定的命運。

“你認識那個人。”俞雪行口吻篤定,“是時間的莫比烏斯環,來自命運的惡意。”

莫比烏斯環,沒有開始,沒有結束。

一個死循環。

程榭之指尖碰了碰白瓷杯的邊沿。星際時代這種沒有科技感的古老物件反而極為昂貴,成為被哄搶的奢侈品之一。

他沒有否認俞雪行的話,事實的確如此。

當年將時空的秘密無意鋪開在程聲眼前的人,就是沈寒瑯無疑。

俞雪行慢慢對他說著自己的推測:“在你離開那個世界之後,他追溯到了你的蹤跡,並且成功來到了你所在的時代。不過他掌握的時空跳躍不夠穩定,以至於他去到的時間比預料的早了很多年。所以他沒有遇見你,但是遇到了你的母親。”

開啟一切的根源。

“再後來你又因為你的母親的研究,去到了他的那個世界。”

循環往復。

是程聲的狂熱,是沈寒瑯的執念,是程榭之的無知無畏,是俞雪行的冷眼旁觀,命運糾纏在一起,構織成不斷輪轉的循環。

“……”

程榭之手指點在額心,長久的沉默讓他不由得恍惚出神。

不算意外的答案。以他對程聲的了解,實在理所當然。

俞雪行短促地笑了聲,冷漠的五官揉開,不那麽像個毫無生機的死人。

“看你的表情,似乎你遇見他不止這一次。我猜你離開的這三年應該又遇見了那個人。”

“在你失去了過往的經驗教訓的情況下。”

並不婉轉的嘲諷。

程榭之點在額心的手放下。

俞雪行說得沒有錯。

失去記憶讓他失去了從沈寒瑯身上得到的教訓經驗,當再一次靠近時,獵人已經學會了更加高明的捕獵手段,獵物依舊無知無覺,沒有防備之心。

於是他被捕獲了。

但此刻他的心情也並不氣惱挫敗,甚至堪稱平靜。

只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以為是萍水相逢,其實是前緣早定。

杯中白色霧氣漸漸散去,茶水冷下來,呈現一種澄明的淺紅色,倒映出這對父子相近又截然不同的眉眼。

俞雪行看著這個已經徹底成熟的青年,依稀在他身上窺見一絲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只是自己過早被打磨得圓滑,而程榭之始終有一絲少年的天真和銳氣。

像他的母親。

但也不像。

斂下恍惚神采,他道:“我倒有些好奇,那個人對你做了些什麽事才逼得你……”他彎了下嘴角,目睹程榭之青筋畢露、緊攥成拳的手,沒繼續說下去。

程榭之挑了下眉頭,沒準備回答俞雪行這個無聊的問題。

俞雪行看他模樣,卻好似已經知曉了答案,他身體往後一仰,雙手搭成塔狀。

“你對自己的事情一向有答案。就如我當年沒有阻止你被圍困追殺一樣,如今我也不會阻攔你的任何決定。”

他淡淡一笑。

“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把你母親的手劄留給我。”

程榭之手指微動,擡了擡眼,完全忽視對方前一句毫無意義的話。

“你對她的死後悔了?”

“談不上。”俞雪行轉開視線,“我尊重她的任何選擇,也尊重她選擇死亡。”

“至於其他,那都不重要了。”

愛欲、利益與野心,混雜在一起,面目早已模糊。

“不用擔心我拿她的手劄去做什麽。她當時的那個時空跳躍的實驗其實也沒有真正成功不是麽?你能成功——是那個人帶過來的力量。”

因為在這世上,程榭之是唯一一個與他有斬不斷聯系的人,那些來自他的力量,也只能最終為程榭之所用。

某種意義上,他從來沒有逃離過沈寒瑯精心為他編造的囚籠。

無論是苦心孤詣還是陰差陽錯居多,結局就是如此。

沈寒瑯用最熾熱的愛意編織了最堅不可摧的牢籠。鋪滿錦緞、珠玉和棲碧山的桃花。

這一次,程榭之心甘情願走了進去。

甘願畫地為牢。

“她沒說這東西留給我。”程榭之淡淡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我墓碑前那枝桃花…”

“什麽?”

俞雪行詫異開口。

“我知道了。”

他平靜頷首,在俞雪行疑惑的視線裏起身。

果然除了那個人,再沒有人會為他帶來一枝春日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