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109

程榭之:“……”

他試著掙了掙,除了被箍得更緊之外沒有別的用。程榭之很快計算了一番,確認自己硬碰硬脫局的可能性不高,斂下心底微妙的不爽,繼續用無辜的嗓音說:“你不能放開我嗎?”

來人並未理會他的話,以一種程榭之看不懂的復雜眼神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少年姿容昳麗,但服飾打扮與此界中人分明不同,黑白分明的眼瞳上宛如裹著一層煙嵐,狡黠自其中一晃而過,將乖巧順從的假面展露於人前。

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心思總是好讀懂的,他一眼就看出程榭之的小心思,但並未揭穿,眼角余光掃過博物架上躁動不安的長劍,長劍似乎極其害怕他,乖覺地縮回去。

程榭之也察覺到長劍頃刻間的變化,眉梢微動,對眼前人的戒備更上一層,微仰起的水潤眼瞳依然澄澈。

面前的青年挑了挑唇角,慢條斯理地笑了下,問:“你是誰?為何會在此處?”

他語調平和,不給人咄咄逼人的詰問責難之感,莫名叫程榭之心防稍微放下些許,自己也沒察覺到般暗自松了口氣,眨了眨眼睛,似真似假地回答:“我不知道。我突然就到這兒來了。”

“你能送我回家嗎?哥哥。”

因為刻意示弱被放得柔軟的尾音在舌尖卷起親昵的稱呼,男人似笑非笑地垂著眼睨他,指腹從手腕血管處摩挲過,緩緩地松開。

不知道是戳到男人什麽,在程榭之有意示弱後兩人氣氛緩和了些,進行一場友好的交談,程榭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同時被默許留在了殿中。

殿□□院的桃花重重疊疊次第盛開,遠方天際被染成一片煙粉,程榭之站在台階上眺望,只能看到籠罩在霧靄之中的青翠山峰,秀麗如少女。

他從那個叫沈寒瑯的男人口中得知這是一個和他從前所處的星際時代完全不同的世界,雖然科技發展落後星際很多年,但這裏一部分人能做到星際人類夢寐以求的事情——修仙。

無上的力量和不死的青春,是無數人類前赴後繼所追求的事物,是無法抗拒的野心與癡望,少有人能免俗。

程榭之也不免對這個他完全沒有接觸過的領域升起好奇心,但在他沒有弄明白世界規則之前,他不打算貿然去做這些。

很快,程榭之就從看守大殿的弟子口中了解到,這個世界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修仙天賦的,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只是庸庸碌碌的凡俗之輩,能有幸走上仙途的萬裏挑一,最後有資格飛升大道的更是鳳毛麟角。

沈寒瑯就是這麽一個珍惜物種。

他是數百年間最有希望飛升的人,連天道都對他寄予厚望。但奈何沈寒瑯很有個性和想法,明明馬上就能立地飛升,但就是要停留在人間。

看殿門的弟子顯然狂熱崇拜沈寒瑯,不用程榭之費心思套話,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倒豆子一樣倒得一幹二凈。

沈寒瑯出身一個小國家的士族,門第顯赫,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公主王孫也比不上沈寒瑯這個沈氏嫡長子。若無意外他該風風光光一路位極人臣、出將入相,最後要是有心謀反混個皇帝當也不是不可能。

結果遇上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不顧自己屁股下的龍椅坐得穩否,連發七道諭旨將身世滿門抄斬,鮮血在長街鋪開一地,哀哭回旋在帝都上空三日不絕。幼年沈寒瑯被忠仆護送僥幸逃出生天,中間略過不表,十余年後沈寒瑯學藝成,自隱居之地前往故土報仇,發現當年殺死他一家的皇帝已經在大亂的天下戰火中成一抔黃土,國家早被叛軍顛覆,千秋功績化為笑話。

沈寒瑯見此,一朝勘破,毅然拜入仙門,憑借卓絕天資成為當世仙門首座。

世稱履霜君。

小弟子倒騰了無數手的故事裏有多少水分程榭之不得而知,但通過交談,他起碼知道了沈寒瑯的身份地位在這個修仙的世界中,非常高。

位高權重,這四個字也就意味著沈寒瑯不是一個好騙的人。

不過好在沈寒瑯對程榭之還算縱容,默許他在這座大殿內種種探究查詢的行為。

和小弟子的交談完全滿足不了程榭之的好奇心,程榭之想要和這個世界裏更多的人交往。可惜這座大殿建立在懸崖峭壁之上,出大殿數步就是萬尺高的深淵,狂風從底下湧起,吹散腳邊雲霧,幾只尾羽艷麗的大鳥展翼在深淵間盤旋,銳利兇狠的眼神不住往程榭之身上打轉。

只要他踏出大殿的保護範圍一步,馬上會被兇狠的禽鳥撕咬成碎片,成為一頓美餐。

這麽一個兇險的地方,卻有一個格外旖旎的名字。

棲碧崖。

懸崖上一株桃花顫巍巍在風中盛開,程榭之不知道是否能以此來判斷季節,畢竟這方空間內所有的植物都蔥蘢長青,包括某幾種本不該在這個季節盛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