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3頁)

從蘇州府到北京,不眠不休跑了七晝夜。回到宮裏時看到烏泱泱跪著請罪的人,他頭一回感到心力交瘁。三阿哥停靈在欽安殿十八天了,他進了殿裏,眼前模糊得看不清那口小小的棺槨,只聽見耳邊嗡嗡的哭聲,遠的近的,層層疊疊,像翻滾的水浪。

他走過去撫撫漆棺上的仙人紋,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克制著沒有哭出來。緩了會子吩咐莊親王按貝勒的規制下葬,沒有再停留,回身便往長春宮去了。

好些不清不楚的事兒也要求證,他傳了弘箢過來,得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皇後身子弱,這陣子折騰下來一副病歪歪的樣子。看見他進門趕緊下炕蹲福,擡起頭來,眼淚成串的往下掉,哽咽著,“你到底回來了……”

皇帝好言安撫一番,扶她到圈椅裏坐下,聽她把來龍去脈說一遍,方轉過頭來問鄭親王,“眼下查得怎麽樣了?”

鄭親王道,“奇得很,那天各處當值的太監都篩查過了,愣是沒找著禮貴人說的那一個。要說會不會出了宮,咱們連宮門上的進出宮記档都翻找過,又讓禮貴人身邊宮女認人,可認來認去都對不上號……”

皇帝拉了臉子,“你們辦差真叫朕瞧著眼暈,宮裏幾千太監,你讓她們認,人能從兩個眼睛一張嘴超脫出去嗎?她們就是見過那個太監,當時一霎眼辰光能記得住?幾千個鼻子幾千雙眼,擱在你面前叫你認,你倒是認一個給朕瞧瞧?糊塗!”大喝一聲把他兄弟喝得矮下去半個身子,他氣得喘了兩口氣,看他們這十幾天的進展也知道他們辦事不力。畢竟查太監是治標,宮裏的主兒們只能外圍打探,這一大片動不得,他們也有他們的難處。他忖了忖又道,“叫畫師來,照著她們說的樣子畫畫像,不說全像,畫個七八分也能找出些眉目來。慎行司幹什麽吃的?你們內務府、宗人府又是幹什麽吃的?單查當值太監,保不住不當值的也出來溜達。眼下有個笨法子,叫闔宮太監到太和殿前頭天街上去,首領太監們給朕拿著花名冊子一個一個的對臉點名頭,看看有缺的沒有。幹了這樣的事,九成是不敢在宮裏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除非是叫人滅了口,否則沒有找不著的道理。”

鄭親王應個嗻,退後一步看皇帝在地心來來回回兜圈子,他咽了口唾沫道,“其實這案子看著破綻百出,可真要問出個原委來,實在是難。禮貴人身邊宮女傳了很多回,到最後貴人都不叫她們出慶壽堂了。她又是有了身子的人,咱們拿她也沒轍……”

皇帝聽了這話愕然回頭看皇後,“素以有喜信兒了?”

皇後擦擦眼點頭,“沒錯兒,有了,都快兩個月了。我正要告訴你呢,這回的事兒把她委屈壞了。她是直性子的人,伺候你那麽久,你也知道。你前腳走後腳就鬧這麽一出,她又不是沒聖眷的人,何至於幹這麽傻的事兒?她和三阿哥沒仇怨,害了他對她也沒好處。依著我,你們最該查的就是那些有兒子的人。沒有念想的人記掛什麽?只有有所出的才怕她受寵,怕她生兒子搶了她們兒子的風頭麽!”

皇後這話有些武斷,但是細琢磨也不是沒道理。皇帝按捺著狂喜看了鄭親王一眼,“你才剛的話沒說完,接著說。”

鄭親王道是,“臣弟這話可能不中聽,可是……禮貴人說她是在夾道裏接著食盒的,當時正值各宮主兒給皇後娘娘問了安散夥,照理說看見的人很多,可臣等逐個的問宮眷們,卻一個作證的都沒有……既這麽,臣鬥膽猜測,這事兒會不會是禮貴人自己……為的是要……”話說半截,眼梢兒往皇後那兒一瞥,意思很明白,禮貴人就是這起案子的始作俑者。害了一位皇嗣,再繞進去一位皇後,如果她野心夠大,這就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皇後緘默下來,這種可能她不是沒想過,鄭親王這個疑問提得是時候,正好探探皇帝的立場。她蹙起眉頭有意無意的撇清關系,“素以不是這樣的人吧!我一心一意待她,她斷不會對不起我的。不過要說那點心,真不是我這兒賞出去的。那天小廚房的廚子不在,抽冷子說我送的東西,真叫我愣住了。至於說沒人作證,那天靜嬪不是還搭訕來著麽!”

鄭親王摸了摸鼻子,“話是這麽說,可轉天再問她,她說那天染了風寒說胡話,當不得準……”

皇帝白了鄭親王一眼,“虧得沒叫你掌管大理寺,否則冤案大概得堆成山了。沒人作證是因為墻倒眾人推,這都尋思不通?皇後常賞她吃食,她要成心往皇後頭上扣屎盆子,非得挑個廚子不在的時候叫人抓著把柄?”他厭惡的回回手,“狗屁不通,朕瞧你光認得你們家那顆石榴樹了!照著朕說的好好查,再查不出,你這內務府總理大臣也不用當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