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電影院裏常年拉著厚厚的窗簾,雖然人多,還是一股森冷的寒意。夾帶著人氣的寒意,說不清的怪誕的味道,讓人聯想到地下室。良宴讓人買來的票子,位置自然是頂好的。階梯式座位的正中間。近了要仰頭,遠了看不清,間隔四五排,再合適也沒有。

這場電影到底放的是什麽,南欽一點都沒記住。只記得良宴一直攥著她的手,全程的,從開場一直到謝幕。

出來的時候天下大亂,幾乎泄洪一樣,烏泱泱到處是人。良宴怕被沖散,緊緊把她護在胸前。街上更無序,汽車和行人攪合在一起,動彈不得。還好他有遠慮,車子停在邊上巷堂裏,步行過去幾分鐘,拐個彎就能繞開人流。

兩個人在寂靜的弄堂裏緩步踱,他時時轉過頭來看她,一遍遍,看不夠似的。南欽拿扇子遮住臉,“你看什麽?”

“看自己的太太都不可以麽?”

她在扇子後面紅了臉,“誰是你太太!”

良宴笑起來,“我有幾個太太,你不知道?”

他攜她上車,發動了車子又不忙駛出去,頓住了問她:“回陏園吧,好不好?共霞路不要去了,你的東西我讓人收拾回來。大昌的工作,你要是願意可以繼續做下去,做得厭了再辭掉,我不逼你。”

她斜著眼睛看他,燒了幾頓飯,請她看了場電影就想把她哄回去,太便宜他了!心裏其實並不抵觸,面上卻要佯裝,“我不回去,就這麽回去太沒臉了。”

他擰過身來望著她,“那你要怎麽樣呢?我已經痛改前非了,你還不肯原諒我麽?你看你跑出來快三個月了,這三個月我油都熬幹了。睡不好吃不好,這麽下去不成事啊!”

她把架子搭得很高,女人有權利使性子,現在好說話,回去了只怕鎮不住他。她別過臉道:“再容我想想。”

她能松口已經很令人欣慰了,不能逼得太緊,她不吃這套。良宴喜不自勝,點頭道:“再考慮考慮也應當,只是時候不要太長。北方戰局表面上穩定,暗流卻很洶湧。萬一打起來,你一個人在外我不放心。”

提起戰爭就叫人恐懼,她惶然問他,“你會親自上陣嗎?不是說指揮官坐鎮後方嗎?”

他笑了笑,“那是戰局還能控制的情況下,損兵折將後,我不上陣誰上陣?”

各地軍閥和中央政府的關系其實並不緊密,面上歸附,根基未動,彼此也是互不信任。割據一方,要緊的是守。大戰來襲得殊死搏鬥,不鬥就會被吞並,所以每一場戰鬥都是為自己,盡心盡力不在話下。

沒有軍功的少將多少期待有機會證明自己,女人卻不這麽想。戰爭意味著死亡,意味著流離失所。他平時多風光,打仗時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南欽伸手拉他衣角,“咱們兵力不弱,對不對?”

他撫撫她的發,“我會盡我所能,別擔心。”

回到共霞路,他送她進門,竟都有些依依不舍。他靠著門框說:“我能不能留下來?睡沙發也行。”

她嗤地一笑,“不行,快回去吧!”

真像回到以前,能看不能碰,一股抓心撓肺的感覺。他想耍賴,又不好意思,猶豫了再三說:“好歹賞個告別吻吧!這麽回去叫我怎麽睡得著?”

做了一年夫妻,這種情形下卻還是羞答答的。兩個人都扭捏,南欽靠過去一點,在他頰上親了下,“聽話,回去吧!”

他立刻追了上來,扣在懷裏狠狠地索取,怎麽都不夠,拆吃入腹才能解渴。

“忍不住了怎麽辦?”他在她耳邊嗡噥,帶著哀懇的語調。

南欽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壓在沙發裏。她要難堪死了,這麽個粘纏法讓人招架不住。她必須拒絕,可他渾身上下像長滿了手,她連抵抗都顯得無力。

將夏的天氣,旗袍袖子裁得短短的。他心急火燎從袖口探進去,伸了一半,因為太窄被卡住了。抽了兩下沒抽出來,動作和表情都有點蠢樣。南欽忍不住發笑,“叫你別亂來,看看,這下子好了?真笨!”

他懊惱地瞪她,“下次做大一點,這樣太不方便了。”

她啐他,“你當我和你一樣傻?”

他絕不承認自己傻,手指頭正戳到她腋窩裏,使了壞撓她癢癢,“你再說試試!”

南欽順到地上去了,笑得那模樣,真是花枝亂顫。良宴來抱她,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這麽小小的個頭,他卻控制不住她。幾個回合下來功敗垂成,自己倒險些搭進半條命。

他把臉貼在她胸口,她從來都是瘦瘦的,沒有前凸後翹的身材。不把頭發盤起來,冷不丁一看像個學生。男人都愛女人波瀾壯闊,可是她的盈盈一握更能牽制他的心。他深深嗅一口,不說話,覺得這樣就跟滿足。

南欽摟住他,“良宴,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